韦应勤他这样子看着果真眼熟。裴师琪年纪尚轻,本来就心直口快想什么便说了出来,“姐姐,我看着韦公子倒像是秦王的品格……”
眼前众人都看出来却谁也不愿说破。裴师昭也有点子觉得了更不敢吭声生怕他不防头说个什么一不小心再传到重峻耳朵里,便要糟糕。
闫嬷嬷回了裴母个什么事体,就把话岔过去了。
韦应勤也是世家子弟,识得眉眼高低见众人这做派便暗自纳罕自家在肚里寻思,秦王在这大晋朝堂上,一向不声不响,也没什么人在意为何会突然提起秦王?!
裴夫人自重身份到饭时才进来,韦纯仪便又携着韦应勤见了礼。
裴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松溪、烟霞只等一声招呼就送上了两对金元宝一双湖笔一方端砚,一简徽墨给韦应勤作为见面礼。
用饭时,韦纯仪照常侍立在下首。
韦应勤一边吃饭,不由得就偷眼观瞧裴师昭。一别经年,彼时圆润可喜的孩童,已经长成为修眉俊眼、风神如玉的少年,心中不由怅然若失。他家世如此煊赫,又生得这般人才,岂不招眼?听说一路回京,便有许多闺秀属意于他。虽没定亲,但不知,可曾遇到哪家的千金小姐,互相有意,暗许终生……
韦应勤暗自叹息,也怪自己年轻,太过矫情,因家世悬殊,这数年来,一直彼此鸿雁传书,谈天说地,讨论功课,却从不提起此等事,就连旁敲侧击也不屑为……
虽说是裴韦柳薛四大家族,裴师德这门亲事,听起来门当户对,好不般配。其实此“韦”非彼“韦”,韦纯仪与裴夫人的外祖韦家,远非一回事,真正是天差地远。这韦应勤姐弟,并不是出自裴家正枝,而是旁系远亲,实则家世单薄,无有根基。韦纯仪原没有资格,嫁进裴家,做这世家大族长子长孙的世子媳。
只因当年韦纯仪之父是裴太师亲兵,于战场之上厮杀之时,舍命救了裴太师,却撇下了一家子孤儿寡妇。裴太师感念其父恩义,叫裴师德早早定下了恩人之女。
一家的顶梁柱倒了,没有男丁,就算各种抚恤,这日子自然也不会太好过,更远比不了裴家的华贵。所以,儿时还好,待韦应勤长大些,知道了他与裴师昭、薛、柳等人之间的不同,便有些自惭形秽,与他们几人交往,分外小心翼翼,生怕叫人看轻。
待韦纯仪嫁入裴家,就算裴家有心帮衬,从韦家太太到韦纯仪姐弟,一家人心气甚高,也多不肯接受。
后来韦应勤好不容易考入天下第一的书院,自心里觉得,是争回几分面子,与裴师昭的差距近些了。这些年,他辛苦求学,也不愿多与裴师昭见面。这一次,他见了裴家的富贵气象,心中还是难免感慨失落。
见韦应勤出落得如此人物,裴师昭也免不了在肚里寻思,几年没见,四弟生得越发好了,一般的闺秀也赶不上,倒真有些许像是重峻的模样。只是,倒不如重峻……这一想到重峻,裴师昭就有几分心绪飘飞,想着重峻的眉眼清艳,娇憨动人,遇事却又另有一种杀伐决断的人君霸主的气度在里头,哪是寻常人物能比的呢?!
吃了饭,韦应勤便意意思思的说要告辞。
裴母对韦纯仪这长孙媳,甚是爱惜,觉得她虽说出身小门小户,却能干又懂事守理,比好多大家子小姐一身骄娇二气的强远了。倒是裴夫人,因韦纯仪这出身,虽不大表露,其实当年多少不如意,只韦纯仪生下孙儿才罢了。
因有几分心疼孙媳妇的心,裴母也甚是喜欢韦应勤这模样可喜,又乖巧安静,就说:“不忙走,你们小哥俩总角之交,多年没见,这次又都要下场,原该多亲近亲近,自去玩吧,莫在我们跟前拘束了你们。”
裴师昭原好热闹,巴不得一声,与裴母、裴夫人告了退,就引着韦应勤往绿野堂来。
韦应勤边随着裴师昭往里走,边暗中打量裴家的园子,虽不是格外奢华,然亭台楼阁、花木摆件,俱是整整齐齐。说到底,物件是死的,这世家大族的尊贵气象,才是最难得的。
虽然除了随着的随从们,家里长辈并不在跟前,韦应勤也不敢随便,只不想有个行差踏错,叫经过的下人们看轻了去。
两人进了绿野堂,除了上茶,裴师昭就叫江碧、晓寒等人多拿些新奇的果子吃食并文玩器具来。
原是这个穷酸!晓寒打量了韦应勤两眼,约略记起来,鼻子里哼一声算作答应,就出去了。
韦应勤只喝了点子清茶,其他东西一概看也不看,碰也不碰,就连晓寒进来上茶,连个正眼也不给。
裴师昭与韦应勤诉说了一阵子别情,在书院如何如何,同窗间的趣事,都有什么特异的吃食习俗等等。
韦应勤说着,便闲闲道:“今年天时不好,听说各处都遭了灾,京中也受旱。回来家里,瞧见往年的花木枯死了不少。说来也怪,咱们那年一起种的柿子树,长得倒好。”
裴师昭笑道:“什么柿子树?”
韦应勤心里叹息一声,道:“三哥怎么忘了,就是你去书院那年,走之前在我家里玩耍,咱们一起种的那棵柿子树啊!”
“奥……”裴师昭笑道:“贤弟不说我倒忘了!”
且说两人在客厅叙话不提,单说晓寒出来,便冷哼一声,随手撇下茶盘道:“才清净了没几日,这个穷酸又来了!”
江碧摇摇头道:“总归是大爷的内弟,你少说两句吧!”
晓寒性子急,一听她这话,更不屑道:“染布坊家活招牌出来的陪房丫头生得,如何跟大少奶奶做比?左右不过是与我们一样的人,跟我这里充什么表少爷!”
江碧忙道:“人家再怎样又没惹你,何苦如此尖酸刻薄?!”
晓寒嘴一撇道:“就是看不上那个穷酸一副矫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