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世家子弟再怎样，这点子心机防备还是有的。重峻一笑“哪有？！你不是站了我这头吗？我为什么要对付你家？”

“呔！”裴师昭咧嘴道：“你以为还是以前，我让你随便说个什么就信了？你自己说，你唬过我多少次了？你是想……那个的人都说天心难测这可难说的紧！”

重峻略挑挑眉故意赌气道：“是又怎么样？！”

大晋为国已久四大世家盘根错节势力日益纠缠庞大。而其中，又以裴家为首。本来还有荣家一派的文官，跟王谢姚崔等江南氏族分庭抗礼。然因朔州赈灾一案，荣家两个儿子皆失势下狱最终如何处置还未可知已然元气大伤。裴家又要领兵平乱短期内，荣家已不可能跟裴家相争，朝中平衡渐失，眼看就是一家独大的局面。

冷酷的王权底下权臣是危险的存在何况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历朝历代，相安无事的少终至血洗天下的多。不管开头怎样得君臣相得主圣臣恭走到后头，往往要么是谋朝篡位，要么是功高震主……

裴师昭当然是知道，才下意识的有此一问。然而，此时的重峻，连一点点太子的边都还看不到，在裴师昭眼里，只不过还是一个有些小性的少年。

裴师昭笑道：“是是是，不怎样，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雷霆雨露都是恩典，我还不是任你搓圆捏扁，何曾有过怨言？！”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他这语气，就叫重峻心中暗笑。重峻望着下头操演的队伍，面上现出悠然神往之色，轻声感叹道：“要是能下去，仔细瞧瞧就好了！”

薛岑才上前来两步，就听见这话，忙道：“下面正在操演，人马杂沓，恐惊了殿下。殿下不如就先瞧瞧咱们兄弟比划，若还能入眼时，便提点几句，实在不堪，若能叫殿下一笑，也值得了！”

赶巧，这时不知是与哪个同来的也大声提议，下去瞧瞧裴家军。秦王也罢了，裴家军于人，也不过是臣属，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薛岑一听，便自心里埋怨这些人不晓事。

本来这里只是寻常校场，然而因要对吐谷浑用兵，就临时被裴家军征调，作为练兵之处，岂可轻忽？！尤其队列操演，多少也有妨碍。还能让外人进来，也是因裴师昭之故。在外头看一眼得了，怎么还想三想四的？！然因跟着来的旁人，也都是亲族朋友的熟人，他也不好斥责。薛岑慌忙拦下来了，再三再四说军营重地，不好乱闯。

人皆有癖。好武之人遇见武艺高强的高手，或是神兵利器，就好比老饕碰见了心仪的美食，好色之徒见了姣好的女子，便要动念。柳必辉见了盔甲鲜明的明光军，就觉艳羡不已。他是直肠子，想到就说了，“咱们不进去，就光下去在边上看看，想必不打紧吧？裴三，既是七叔的队伍，你给咱们下去说说！”

裴师昭年轻好事，便想下去。

重峻顿过来，略伸手拦他道：“在这里看看也罢了，你莫生事了。”

只是重峻一时忘了，裴师昭就是这种人来疯，越有人阻拦，他越是来劲，何况在重峻面前，自然更要显摆。裴师昭一挥手道：“那是我叔父，你放心，不碍事！”

薛岑却知道厉害，慌忙阻拦他道：“老三，别胡来！”

裴师昭一听，脑子一热，一扯身后的缰绳，飞身上马，打马就猛冲下山坡去了。

他这去势太猛，高大的黑马四蹄翻飞，一时间飞沙走石，就惊动了四周围的哨兵，顿时号旗飘摇。

裴师昭还未到校场，就有两名哨卫迎上来阻拦道：“裴少爷请回，下头在操练，不可入内……”

“闪开！”

裴师昭眼睛一立，就拿鞭子挥开那两名哨兵，继续往下冲去了。两名哨兵见拦不住他，虽然知道他是裴家公子，然而军法如山，职责在身，无法可施，也只得对视一眼，向营中示警，接着就听呼哨声四起。

片时之间，已经有一小队兵丁冲了上来，阻拦裴师昭。因怕伤了他，皆是将长枪横了过来，只求封住他的去路。

裴师昭伸手将马鞭交到左手，右手探身从背后摘下解甲。他自也不愿伤损裴家将士，还带着厚重的剑鞘，就手一抡，连拨带挑，只听几声闷哼，就将几人赶散。

裴师昭的马快，这些人只一愣神的功夫，再想去追，料想已不可能。薛岑在后头见了，一拍大腿道：“裴家军令如山，这可如何是好？！”

重峻闻言一惊，裴恩成的脾气，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裴师昭要是闯了这等祸，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这……

再看时，裴师昭已经冲到营房门口了，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匹格外粗壮的枣红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带着马上的乘者，一起越过了一人来高的营门。

那人长枪一抖，黑缨如炉火爆开，火星四溅，阻住裴师昭去路，断喝一声，“明光军营，擅入者死，失营者斩！”

裴师昭见了那彪悍勇武的马上乘者，不由一顿，“七叔，我、我只是来练武，赶上咱们操练，就、就想进去看看……”

来人正是骠骑将军，裴恩成的族弟裴恩霆。裴恩霆沉着脸道：“胡闹！快点与我回去！”

裴师昭央求道：“七叔，你最疼我了，就让我进去看看嘛！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裴恩霆拿枪一点裴师昭身后道：“裴家子弟兵，人人皆是保家卫国的壮士，只可血染疆场，不是叫你个黄毛小子随便伤的！你再不走，我这就将你拿下！”

裴师昭给裴恩霆说得面红耳赤，明知自己造次了，应该退回去，可因重峻在后头，又觉面子上下不来。

裴家的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么一耽搁，薛岑、柳必辉两人飞奔而至，齐齐去拉扯裴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