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峻想了想,道:“师昭其实呢我觉得你这人还是很顾念我的。相识这么久了从来都是顺我的意。比如……以前就是同榻你也并不逾矩,我也不是那蠢钝之人,心里都明白的,十分感念你是真心为我好。”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一顶顶高帽连篇累牍送上来,你就是没有这么大的头,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戴了!裴师昭只觉一口热气堵在心里但也不好发作抬手一掌挥灭了旁边柜子上的蜡烛,“睡吧。”
重峻跟着躺下,想想又抱住他的胳膊,柔声道:“嗯,若是那人有你这般本事,说以内力伤人什么的我也好信了。”
裴师昭肚里思索着,重峻说得那个“水到渠成”到底是何意闻言就伸手搂住重峻的肩膀道:行啦不用哄我了,在你面前,我向来说不响嘴,哪回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必大灌迷汤了!
重峻一笑,才要说个什么,裴师昭忽然又翻身抱住他,“嗯……我现如今,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重峻抬眸道:“嗯?”
裴师昭把脸埋在重峻肩窝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重峻,你还记得,我们头回见面的情景吗?你指定不记得了……”
重峻心里一颤,好好地,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莫不是,想起来了什么,或是,想明白了什么?!重峻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道:“这有什么记不得的,就那年重阳节,太后请京中的勋贵人家女眷往宫中赴宴啊!”
“其实不是……你这么说也没错啦,但那不是我第一回见你。就那年春节,我其实就随我娘亲入过宫。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不知道哪个娘娘宫里的红梅盛开。我瞧见那红梅叫白雪衬得,开得好似格外艳丽,就站住了脚,想看看。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独自在玩的小男孩子。旁的孩子,都是成群结队、咋咋呼呼的围在一起在玩雪,就他一个人,静静地在一边堆雪人,有个大人,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好像静静地看着他。
后来,又来了一个年纪更大些的大人,喊他,殿下,这么冷,你怎么连个袄子也不穿?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不冷。我就觉得,那沿路的松枝,都好像变成了一路开花的树……”
重峻奇道:“还有这回事,这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裴师昭腼腆的咬着嘴唇笑,“你原谅我那时候年纪小,又是头回进宫,也不知道你是谁,还不敢去找你说话……”
“呔!”重峻推他一把,“那我怎么能知道?!”
裴师昭柔声道:“可是我记得啊,我当时就想,他们都不跟你玩,都是坏人,我要是能认识你就好了,一定要抱抱你,只跟你玩,不理他们!重阳节那天,我进宫又瞧见你,还知道你是秦王,我心里可高兴了,打量着,这样我就能时常见到你了吧!”
重峻听他这样说,百感交集中,只觉柔情涌动,又有些疑惑,“你……你回京来的时候,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有些事是不怎么记得了,有些事只是模糊了,等瞧见你,自然渐渐就想起来了……”
裴师昭不自觉的搂紧重峻,“你可是我找了很久才重新找回来的宝贝呢,可要抓好了!”
几年的心心念念,也算没有白费。重峻有些好笑,又觉得开心的不行,原来这人少时,也曾留心过他的!重峻伸手摸了摸裴师昭的头发,“放心,没有人跟你抢……”
“那可说不准!”裴师昭有些困意涌上来,迷迷糊糊的说:“我看着,想打你主意的人可不少!就好比说那个纪泽敖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重峻笑道:“做什么胡乱编排人?我跟纪公子,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问你话呢,你就告诉我,怎么认识的,说这么多干什么?!”
那狗脾气又冒出来了,重峻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只得道:“真不记得了,纪公子也是这样勋贵人家的出身,打统不过是太后、皇后设宴,或是哪位封君寿诞之类的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为什么跟他去喝酒?我们这么叫你都不去!到他那里,这一会子,又不需要避嫌了?!”
“你也真是!”重峻撇嘴道:“满京城里皆知,你们几个都随我去了朔州,定然关系匪浅。我与这纪泽敖,本就不熟,也无甚交往,又要避哪门子嫌了?!”
裴师昭听重峻说与纪泽敖本就不熟,顿时心花怒放,又觉得不太像,“那我看你们可是有说有笑的,重峻,你莫骗我!”
“哎,我说与你就是。”重峻叹息一声,道:“几年以前,偶然碰到,我跟纪泽敖一起救了一个人,就是后来变成我表妹的慕容樱,也就这点子交情了。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这里了。”
一起救了慕容樱?怎么救得?这里头都是什么事?!裴师昭听了,心里不免又有些泛酸,这纪泽敖何德何能,居然能跟重峻共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且等慕容樱进京,只怕更是麻烦!只是他这会子困得脑筋也有些转不过来,一时想不出,这合力救美,是有个什么掌故,就说:“你跟我说就对了,那日我原告诉你,以后你有个什么打算,要做什么事,要告诉我知道,经过我允许,那过去的事,自然也要告诉我,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重峻有些无语,心里想着,交代的清清楚楚?那你怎么不与我说说,你那天去难老泉,是去做什么的?!重峻有心趁这机会,试探他一下,又怕把自己的行迹泄露了。
再者,他想着,现在还不十分拿的稳,也怕那些事翻出来,裴师昭恼羞成怒,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不美。重峻颠来倒去犹豫很久,听着没有动静,再看裴师昭,已经睡着了。
硬摇醒他问这个,可就真着相了!重峻感叹机会已失,只得再寻合适的时机。
第二天,他们起来梳洗、用饭,一起到了校场,十分黏糊,自然不消说他。
武举初选已过,各路举子悉数登场亮相。下午,进了前六十四名的举子们要重新抽签,再分成上下两程。谁知,薛岑却与林如晦抽到了一块,两场挨着,若都得胜,那薛岑就要对阵这人。
这个林如晦今天又这么诡异的赢了一场,而且,之前那位受伤的赵征,已然昏迷不醒,太医俱束手无策。
这样一来,柳必辉等人,自然不放心薛岑的安危。
柳必辉心直口快,就与薛岑道:“大哥,要不咱们不比了吧!这小子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当真邪门!”
“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薛岑倒甚是坦然,笑道:“我看了这小子今天的比试,招式、功力皆平平,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有个什么鬼把戏,我也不怕他,你们瞧好吧!”
裴师昭也不放心,道:“大哥,虽然如此说,可这也不只是胜负之事。那位赵公子现在还未醒来呢!为此以身犯险,并不值得,咱们不如先避一避。要不这样,我去找重峻,叫他禀明皇上,先将武举延期,待查明真相再比……”
薛岑笑道:“我说三弟啊,你还是年轻些,怎么这么不不体谅人呢!这件事,头一个就要殿下顶雷。这林如晦是皇亲,那两个受伤的武举,也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哪头都不好打发,殿下他现在身上担着多大的干系,你不去关心殿下,却来与我啰嗦什么?!”
裴师昭自然明白这些事,只是,重峻那里总有法子可想,若是薛岑一旦着了人家的道,弄不好就是性命之忧,他们几个兄弟之情,如何能轻易丢开手?!
裴师昭还要再劝劝薛岑从长计议,这时裴方却走过来,低声与他回道:“公子爷,东平王来了。”
裴师昭不由皱眉道:“这人还敢来?走,咱们会会这位郑王的莫逆之交去!”
林如晦一路过关进了复试,人人皆在背后议论他使诈,且不独来校场围看的百姓,这两天,外头也渐渐传扬开了。
然而,东平王今天也往校场里来了,与重峻颇寒暄了一番。
待东平王走了,重峻思索着这里头的事,只觉东平王这意思很明显,让他当做没这回事发生。
然而,对重峻来说,此事颇为难。本来出了这种事,民议沸腾,他若不闻不问,就会被朝野上下议论同流合污。
且,有郑王,齐王在这里盯着,此事想不闹大都很难。按说,身为今秋武举主考,他不仅要具表向皇上禀明一切原委,还要协助三司彻查真相,否则,要你何用?!
可是,这事怪就怪在,林如晦明明已经露了行迹,为何还要一再坚持?还有,东平王为何还敢明目张胆的来与他关说,不正该避嫌吗?!
难道……重峻不由心下动疑,莫不是皇上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事,东平王是过了明路的,才敢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