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63.第163节、独占鳌头,晋阳游(三)(1 / 1)野兔窟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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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重峻鼻子里“哼”一声道:“我娘临去之时,说你父皇的名字当真没起错夫妻一场竟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来见。为娘一生前半辈子是为大燕而生,后半辈子,是为大晋而活,为声名所累。这些绫罗绸缎金珠宝贝都是燕、晋之物。我既生不带来,也无需带走。只有身上这些东西,才是自己的。

也罢日后待你父皇想起为娘之时你就来告诉为娘一声。若是没有,我做的这些东西,你就每年烧一件给为娘吧为娘也就知道了。这一生,唯所爱非人四字罢了……当时娘为父皇亲手做的东西,留下来的倒有十几件,这些年下来……”

重峻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再说不下去。当年娘亲已经气息微弱拉着他的手勉力道:“情之一字最是误人。我儿当切记,慎之慎之……”

武德帝也已经落下泪来,颤声道:“璃儿,终究……是朕负了你……若有来生,朕愿与你做一对平常夫妻,男耕女织……”

武德帝说着,就将那香袋与锦帕捂在胸前,恳切道:“峻儿,为父也对不起你,这些年,你过得辛苦,朕也知道……”

重峻心中冷笑,若你说得都是肺腑之言,我就收手。然而,你怀念我母亲的方式,却是找一个像她的女子入宫伴驾,当真滑稽。今日这话,当年只怕也曾对我母亲说过吧,叫她情根深种,因失了你的心而不愿医治。你却因猜忌,眼睁睁看她被人害死,且由得人欺凌你们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可见男人的誓言,原不值一提罢了。

“奥……”武德帝哭了几声,才想起来,抬头问道:“峻儿,这两件东西,你可能给朕?!”

重峻见他殷切的望着自己,两鬓白发已生,想着母亲一去十几年,父亲也已经年纪不轻,心中亦觉酸涩,不由苦笑道:“原本就是我娘亲手为父皇所做之物,父皇又何须问我?”

“要的……”

武德帝将这两件东西收到怀里,贴身放着,与重峻道:“峻儿,今日月明风清,你赔朕走走如何?”

“是父皇。”

两父子一起在已经荒废的凤仪宫中闲走,偶尔聊几句当年的趣事。

武德帝看见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上,悬着个锈迹斑斑的秋千架,不由感慨道:“那时你才这么一点子高,朕抱着你看你娘打秋千做耍,一晃倒有……”

“十四年。”

重峻淡淡道:“那一年,儿臣五岁。”

那一年,史书有云,大晋文昌七年,丽妃有宠于帝,帝将以其子为继。丽妃出身燕国,众臣据理力争,丞相王亭撞柱于崇政殿,以死谏帝……

这些年,凤仪宫与宫中人,皆是这晋阳宫里的禁忌,自然无人来打扫。至于这昙花突然盛放,那自然是重峻的手笔了,也不消说他。

因耽搁了时日,那位姓赵的武举伤得较重,今日铁石道人去复诊了,不在王府,裴师昭也没法随他去习练新的招式。裴师昭就心痒起来,想着这几日不在王府中留宿,自也并未怎么与重峻亲近,不如去瞧瞧他。

谁知转了一圈,重峻并不在府中,几个亲随也不见踪影。裴师昭心里就有些疑惑起来,白天并未听说,晚上他有何安排啊。

裴师昭琢磨了一下,重峻的行踪,背琴跟理墨两个,定然知道,不如去看看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谁知,他寻了一遭,才在后院一处僻静角落里看到他俩,见还有翡翠、琉璃两个大宫女,围在一起烧纸钱。

纸钱……这是何意?!裴师昭吃了一惊,却听琉璃道:“今儿个是娘娘的忌辰,殿下如何却进宫去了?”

背琴道:“就是今天这日子才好,能叫皇上念着昔日的情分……”

理墨打断道:“殿下这是去宫里说服皇上了。若是不成,那林如晦的事就是好大麻烦。皇上心思莫测,事若不协时,你们切莫多言,恐叫王爷回来听了烦心。”

就这几句,裴师昭已经差不多听明白了,重峻又去宫中,在武德帝面前做戏了。而且,是借着他娘的忌辰,想要打动武德帝……

重峻回来,只觉大获全胜,一入府门,便与温酒道:“今日那昙花开得绝妙,当真应景,与我重赏花匠!你等也俱论功行赏,各奖三月月利银子。至于洪旺,你去对他说,本王保他侄子一个锦绣前程,定可继他王家宗脉!对了,你们……”

重峻还没说完,一回身就看见裴师昭硬邦邦的杵在面前,就一顿,嗫嚅道:“你、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就连那昙花也只是预演的棋子。重峻的心思,何等深沉!色色想的周到,连这花木也要算计着拿来蛊惑人心。这操纵花草之事,已近妖,枉我昨天还以为是天公作美,昙花居然能够十月盛开!裴师昭背着手,铁青着脸道:“是啊,我此时不是应该在跟薛岑他们喝酒吗,对吧殿下?!若不是今日薛岑临时有事,我怎能知道秦王殿下这般好计谋呢!”

王爷要做什么用得着他管?凭什么他每次都这样威吓、教训王爷?!理墨不服气道:“裴公子,今日天时不早,有个什么话,若不要紧时,不如明日到校场再说吧!”

裴师昭理也不理理墨,双目只凌厉的看着重峻。

“理墨,你先下去……”看他这样子,是知道了什么。重峻有些心虚,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师昭,你……嗯,咱们进去说吧……”

裴师昭沉着脸,见四下都是重峻的属下,也不想当着旁人的面,与他掰扯,下他的面子,就道:“好。”

待一进了内堂,理墨等人都退下去了。

裴师昭勃然作色道:“重峻,前几日我刚与你说了。这几天,武举也到了最后的关头。我以为,哪怕就是为着我不喜,不影响我比武,你怎么也要收敛几日。然而,却都是我想多了。你天天叫我小心在意比试,就是这么为的?!旁的事,我尽量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你身为人子,竟然拿你母亲的忌日去蛊惑你父皇,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心?!重峻,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我实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他竟真的说出来了?!重峻一时只觉得遍体生寒,冷笑道:“我娘被荣家在饭食里下了金钢石粉,银针等物根本验不出来。就是认真查验起来,那不懂的庸医诊脉,却也只能看出是胃肠之病!天长日久,这慢性毒药,会叫人渐渐肠穿肚烂、五脏出血而死,死前痛苦不已。

我父皇也是帮凶,就因为荣妃进宫,新得了如花似玉、知情识趣的美人,我父皇连见我母亲最后一面也是不愿!我要将荣家连根拔起,叫他们万劫不复,为她报仇!”

他的娘亲竟是这样的死因!裴师昭以前虽也影影绰绰的觉得,丽妃娘娘年纪轻轻,就所谓的“抑郁而终”,只怕里头事有蹊跷,但还真是头次知道实情。他听了丽妃娘娘竟是这般痛苦的死法,可见为了神鬼不知的脱罪,荣家的手段何等酷烈,裴师昭不由一怔,“重峻……”

重峻挑眉道:“我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知道宫中这样血腥龌龊的手段,并非存心瞒你。可你次次都是这样不行,那样不对,不如,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裴师昭叹息道:“大丈夫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光明磊落、酣畅淋漓,你这样做,与荣家的宵小之行,又有什么区别?”

重峻冷笑道:“难道我要叫师父把刀来去杀了荣妃父女?还是叫大燕死士入京,来屠了荣家?才够你说的快意恩仇?!那若是事迹败露,你可能调裴家的明光军来助我造反,改朝换代?!”

“我……”裴师昭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你娘的仇当然要报,然而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可缓缓图之,就像你之前那样,慢慢削弱荣家也无不可。”

“哼!”重峻嗤笑道:“我已经等了十二年,你还要我等多久?!”

“这……”裴师昭皱眉道:“眼下荣家二子已下狱,也不会叫你等……”

重峻昂头道:“可现在荣继正还好端端的做他的太傅,荣妃还是宠妃,八皇子还是皇上的心尖子!这十二年,你可知我是怎么过的?那时我年纪还小,自保尚且不能,到我略有余力,从一点点着人查探我娘死因的真相,到知道荣继正在我们的膳食里动了手脚,就是几年过去。甚至我到现在胃都不好,若不是师父赶来,当年我就会跟我娘一样痛苦的死去。这每一日,都是煎熬,我已经不想再漫无天日的等下去了。”

重峻顿了顿,漠然道:“何况,这也由不得我。无论有没有证据,林如晦拿合族的性命诬我,我没有更有力的自证,就要吃了这个哑巴亏。我费了多少工夫,才有眼下这一点成绩,实不想再回到过去任人欺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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