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深呼吸一下。

回忆上仙宫第一晚差点毙命的感觉实在并不愉快。

“小仙上仙宫住进驿站的第一个晚上，在夜深之时，突然被威力强大的法器袭击，险些殒命。”

牡丹宫主惊愕道：

“你是说，你被误认作绛雪接上仙宫的第一个晚上，就在驿馆遇袭？”

灵芸斩钉截铁道：

“此事千真万确，若非玄青殿下亲自巡查驿站，发现危情救了小仙，小仙早已灰飞烟灭。”

“据玄青殿下调查，那个袭击小仙的法器为芭蕉家独有。”

牡丹宫主略作回忆：

“确实曾有个芭蕉精来百花宫修仙，但因行为不端已被本宫逐回妖界。”

灵芸笑笑：

“芭蕉精离开了仙宫，可是他家那个厉害的法器却被留下了。”

“芭蕉精被您下令逐出之后，心有不甘，曾求过芍药副宫主帮她重获修仙机会。芍药副宫主让他以法器作交换，答应以后召他回来修仙。”

“所以，得到芭蕉法器并在驿馆对小仙下手的，几乎可以断定，正是芍药副宫主。”

牡丹宫主抓紧楠木椅子的扶手，气息一时凝滞。

灵芸道：“小仙在驿馆遭遇袭击，是因为小仙被当成了绛雪。谁想置绛雪于死地，谁就与绛雪失踪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牡丹宫主微闭双眼，喃喃自语。

“原来对绛雪下手的当真是芍药。”

但芍药算计不到在绛雪失踪后，母神娘娘会指定灵芸为凡间花神，断了她去凡间做花神的路。

“有母神娘娘诏命，芍药绝不敢对你动手，再嫉妒也无可奈何。或许因为如此，她便拿本宫泄愤，一再对本宫下手。”

灵芸思忖片刻。

“不对。”

“芍药副宫主若只是一心想去凡间，便不应对付您。”

欲望被禁锢之时，从来都只会燃烧得更旺。

“去凡间并非只有做花神一条路。芍药副宫主为了与柳树精长相厮守，连私奔都情愿，如今宗颐上神不管着百花宫，副宫主完全可以设法去凡间做个散仙便是。”

“但若您受罚被贬，论修为资历，芍药副宫主便成了唯一能统领花界的神仙，必然被任命为百花宫主。”

“届时，她哪怕再想做个自由自在的逍遥散仙亦不可能了，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牡丹宫主沉吟片刻：

“你说的不错。本宫一味追悔，竟不曾细想。”

“芍药从小与本宫一起长大，本仙了解她，她确实不恋权位。她陷害本宫，对她去凡间与柳树精厮守并无帮助，反而困住了她自己。”

“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真相如同摇动的光影，时明时暗。

时间紧迫，芍药副宫主陷害牡丹宫主的真实目的只能暂且搁置。

“如今宫主因百花衣蜜蜂之事被构陷，只有三天时间自保，当务之急是先找出芍药副宫主陷害您的证据。”

牡丹宫主仍有哀伤之色。

“宫主，即便您心地仁厚宽容恶行，又或是您觉得愧对芍药副宫主，情愿将花界首领之位拱手让她，”

灵芸加重了语气：

“但您想过吗？如果芍药副宫主得到宫主之位，绛雪怕是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牡丹宫主一惊，仿佛这才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是本宫送绛雪去历劫的，本宫绝不能丢了她。”

只有她是百花宫主，才能一直号令诸仙在四海八荒寻找绛雪。

牡丹宫主眉心聚在一处：

“但要找到蜜蜂是被芍药放进锦盒的证据，谈何容易？”

只有三天时间，想查出证据远远不够。

为今之计，必须先争取到更多时间。

这三天时间是用茶花蜜争取来的。

仙宫里没有前世现代化的实验分析手段。

即便药王亲自去一趟劳山，的确也不能证明是茶花蜜让蜜蜂幼虫死掉，无法反驳神后娘娘的质疑。

“宫主，如今能帮我们拖延时间的，只有一位仙子。”

灵芸说罢，静静看着牡丹宫主。

聚芳园，晨课。

今天的晨课格外沉闷。

寿宴上原本为百花宫争光的百花衣，凝聚了多少花仙的灵力和心血，如今竟成了花界之耻。

众仙不知内情，皆认为都是耐冬仙子的错，谁要她病这许久，以至于连三片花瓣破损都不得不到凡间去找。

耐冬仙子再次被打击之下，又病倒了。

李仙简单说完几件无关痛痒的公务，牡丹宫主便散了晨课。

灵芸跟着李仙去花圃上课。

芍药副宫主正欲起身，牡丹宫主轻声道：

“芍药，你且留一留，本宫有话与你说。”

花木仙子们散尽，仙娥们打扫齐整也都退下。

必须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两个隔一张几案坐着。牡丹宫主取出一个小木匣，轻轻放在案上：

“芍药，这是本宫特意用紫茉莉种子亲手磨的，加了你最喜欢的香粉调制。你小时候，最喜欢用这个来匀面妆扮。”

芍药副宫主看也不看，嗤笑一声：

“本宫现在有比这好得多的香粉。”

牡丹宫主淡淡道：

“是啊，你现在有最好的香粉，但却再也不似当年心无城府了。”

芍药副宫主气息一滞：

“宫主这话说的，没的让人好笑。莫非宫主10万年来还留着半分天真么？”

“芍药，本宫已知道，绛雪失踪之事是你所为。绛雪她在何处？还请如实告诉本宫。”

牡丹宫主虽然心如明镜，但对此事无凭无据。

这么直截了当说话，也是希望芍药因为心虚而露出马脚的诛心之策。

芍药副宫主脱口而出：“绛雪不是……”

刚说了几个字，她猛地收住，声音嘎然而止。

她深呼吸一下，毫不心虚：

“好吧，宫主既然认定是本仙做的，尽可拿出本事来逼本仙交出绛雪。”

声音强硬而冰冷。

牡丹宫主一动不动注视着芍药副宫主狂傲不羁的脸。

那个曾经灵气逼人单纯柔弱的芍药，真的已经变成这样了么？

“绛雪失踪，本宫原本只当是她历劫出了意外，从不曾想到你身上。”

“直到灵芸告诉本宫，她上仙宫的第一晚，便在驿馆遭遇袭击，我方知你竟仍不曾放下去凡间的执念。除了你，仙宫还有谁会去对付被误认作绛雪带上仙宫的灵芸？”

“耐冬仙子上了仙宫之后，兢兢业业侍奉你。你为了去凡间，不惜加害她的孩儿，再加害被误认为绛雪的灵芸。你身为花界副首领，为一己私心，竟然已不择手段至此了吗？”

芍药副宫主脸上微微扭曲了一下。

牡丹宫主悲从中来：

“你如何陷害本宫，本宫都忍了，但你不该对绛雪和灵芸下手。”

她加重了语气：

“接下来的话，本宫请你一句一句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