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气，仙宫大多数各仙府同百花宫一样放春假，休沐三日。

灵芸早早与龄尹、玄青和淳仁相约在休沐的最后一日去文昌阁拜见文佑星君，一叙师生情。

气清景明，灵芸梳了个应景的桐花髻，穿了件十样锦的春衫，腰间系了一只自己绣的佩兰香囊。

她捏了个诀，纵起云头飞到百花宫门口，正要自个儿往文佑阁去，忽见玄青像从前一样驾云立在空中。

灵芸在空中驻足，上前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本仙早已熟练腾云飞举之术。”

玄青穿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襟长袍，白玉腰带上系了一枚青色麦穗纹样的玉佩，乌发用寻常白色玉冠束了，朴素却不掩高华气质，如温润如玉的凡间世家公子。

他打量灵芸驾云的架势，微笑道：“倒也像模像样了。你用木灵咒语腾云，本君不知你的木灵是否足以应付，若是木灵不足，便会从从云上跌下来。”

“春分节气末，药王送给本仙一些秘制的木灵丹药，吃下去木灵充沛得很。”

灵芸架着云摆弄了几个有难度的急转弯动作，有几分得意，道：

“况且本仙早有准备，自从发现应付土灵术法比木灵术法更容易，已求石相阁主教了土灵腾云飞举的咒语，上回与梨花仙子去东吾山，用的便是土灵腾云术，今后再不必担心的，亦无需再为腾云飞举消耗木灵。”

玄青默默注视着灵芸炫技，想到那日从襄城山负伤回来，灵芸体内的土灵经由他和灵芸的伤口，生助他元神中的金灵。

灵芸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她想必已猜到了一件事——

她体力土灵的旺盛程度，绝非修行之功，而必定是先天元神中就有强大的土灵。

只是灵芸既然已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能对身体拥有的一切能力和特质，无论强的弱的好的坏的，安之若素，再加以运用罢了。

灵芸收住脚下的云，笑道：“本仙蹭了殿下许久的云，今日换本仙载殿下去文佑阁可好？”

话说出口她却顿时懊悔。

襄城山回仙宫的路上，她将手放在玄青的伤口上，玄青那般介意不允许，可见除了给她帮忙，保她周全，殿下并不愿与她有任何瓜田李下。

她这样主动邀殿下到自己的云上，岂不显得轻浮了？

灵芸正要改口，只听见一个“好”字，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玄青已在她的云上，与她并肩而立。

殿下想必想试试自己的驾云功夫，既然如此，她便好好驾云。

“殿下请站稳，小仙唐突了。”

灵芸打定主意，专心驾云前行，时疾时缓，时高时低，充分展示自己的技术。

云天清幽，空中时而传来杜鹃和其它鸟儿的嘤嘤对语之声，虽不算清脆悦耳，倒平添几分灵动意趣。

偶有神仙从旁经过，见着玄青殿下要行礼，灵芸迅速而平稳地刹住云，没让玄青有半点不适。

玄青似乎知道灵芸想专心驾云，一路上面带微笑负手而立。

到了文昌阁上空，灵芸一边稳稳当当按下云头，一边笑道：

“殿下如今可以放心了么，小仙以后便无需再劳烦殿下了。”

玄青没有言语。

不留神，灵芸面颊两侧垂下的青丝又被风吹到了玄青的脸上。

玄青伸出纤长的手指，很顺手而自然地将那几缕青丝理了理，放回灵芸面颊边。

“本君并不觉着被劳烦。”他声音平静如水。

云已到地面，玄青一步先踏了下去，走在灵芸前面，进了文佑阁。

文佑星君是最勤勉的神仙，文佑阁常年无休，供仙子们求学的大门每日敞开着。

星君将脑袋从桌上厚厚的经书中抬起来，见玄青和灵芸进了勤学殿，笑得眼睛眯起来。

向来第一个到的学霸龄尹却没在勤学殿里，灵芸正诧异，星君已起身，心照不宣笑道：

“龄尹仙子今儿又是第一个来的，方才百锦阁的仙娥来报，说采桑会忙得很，蚕仙让她先回去帮着料理。龄尹仙子便先行回府了，特意邀老夫与诸位同窗稍后同赴采桑会午宴。”

灵芸喜上眉梢，她本就打算在拜见星君之后去百锦阁采桑会尝鲜。

除了采嫩桑，百锦阁四季可采摘仙桑葚，趁着今儿盛会，还可以多带些回去晒了慢慢吃。

玄青上前对星君行礼：

“本君这些日子每日复习星君所授经文，有颇多体会，正欲向星君讨教一二。”

星君回礼道：“殿下不必客气，老夫乐意之至。”

灵芸卖乖：“星君，清明正是踏青赏春的时候，但小仙前两日门都不出地背经呢，一点不敢耽误的。连太液丹经和无上清静经这么难的经书小仙都背熟了，日常亦没有偷懒。”

文佑星君满意地颔首：“好极好极，灵芸仙子勤奋好学，有前途，有前途啊！”

玄青与星君切磋了半个时辰的经文，淳仁才进了殿。

与平日每每耷拉着眉毛的沮丧模样不同，他今儿看起来意气风发，心情大好。

进殿相互见了礼，淳仁便例行开始叨叨：

“昨天本仙见嫩草长得好，放了羊去吃草，不料有五只羊被哮天犬吓得不知所踪，竟不知如何跟杨戬理论。”

“没想到，本仙一只在凡间养了几年刚带回仙宫的凡犬为替本仙讨公道，刚才将又来犯事儿的哮天犬一顿撕咬，它怕是以后都再不敢招惹本仙的羊，哈哈哈。”

太平日子，哮天犬吃了睡睡了遛弯，竟连每日靠争抢骨头才能活命的凡间恶犬都打不过了。

文佑星君唏嘘片刻，想起什么，道：

“昨儿神后娘娘召集老夫和几个仙府的首领，专门问了你们四位的课业。娘娘说，四位仙子以后是要掌管凡间的，所学种植和养殖之术不可拘泥于仙宫，应该到凡间的山野自然中身体力行才好。”

他捋捋胡须：“各府首领们听了娘娘的提议，深有同感，皆赞成让诸位多去下界走走，在凡间修习学过的课业。”

淳仁很高兴：“本仙的牛羊在仙宫养着，虽有仙界的草场可放牧，终不及凡间原野来得更自由奔放，本仙早已有意让它们到凡间四处跑一跑，只是苦无机会。”

灵芸道：“凡间地理各不相同，有的适宜放牧，有的适宜耕作，莫非吾等几个要各自找地方？”

文佑星君拿起桌边一卷柔软的羊皮地图打开，眯眼看了一会儿，找到一处地方，眉毛翘翘，用手指着，道：

“这座山老夫许久以前去过，昨儿神后娘娘提议后，诸位首领商量去处，芍药副宫主说起这座山，老夫才想起这可是个好地方。”

灵芸、玄青和淳仁三个顺着文佑星君的手指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