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仙子俯身扶羊踯躅花精站起来，笑道：“你这小妖，你的花可入药怎不早说呢？”

神情如春风般和煦，如同顷刻间变了一张脸。

她温言道：“本仙是仙界百花宫的清明节气主理花仙桐花仙子。本仙原身紫花泡桐，与你算是山间邻居，有几分亲近，只是怕你用毒性在山上为非作歹，才警示于你。”

羊踯躅花精在山洞里住久了，不曾见过外面世道，心思单纯。

虽然桐花仙子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与美丽的桐花有点对不上，但此时桐花仙子态度转变，亲切有加，令她马上非常感动，道：

“原来您是桐花仙上。襄城山上今年多了许多桐花，灿若云霞，连绵开着，气派极了。”

“只是，”她迟疑了一下，“我在襄城山千年，却未曾见过您呢。”

桐花仙子心里哼哼两声。

从前她又不是节气主理花仙，随手把花种下就得了，哪会一座山一座山地查看。

那时也不方便种那么多桐花。

自从在百花宫竞技大会赢了同节气的杜鹃仙子之后，她开始在仙山和凡间广种桐花，杜鹃仙子一声也不敢吭。

桐花仙子一拂袖，掐诀念咒。

被她移走的那些泡桐树马上重返山林。

桐花十里丹山路，蔚为壮观。

羊踯躅花精再无心疑，躬身道：“我在这襄城山生活，一向仰慕泡桐树高大壮美，桐花浩瀚绚烂，今日得见桐花仙子，真是有幸。”

桐花仙子和气一笑，道：“花木各有各的好处，不必羡慕谁。就说你吧，明明有可入药的天赋，可惜却只区区一株，开在这山脊杂木林下，有谁能知道你呢？”

羊踯躅花精轻声细语道：“可是我的花叶有毒性，曾经毒死过一只羊，还是小心为好。立春时紫云英花精毒死了马，惊扰神族和妖族，妖王特意派妖侍来嘱咐过我不许挪地方种花。”

桐花仙子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妖王怕你有毒惹出祸事，不许你往外开花，你就甘愿这么小心翼翼地守着山洞口巴掌大的地方过一辈子吗？”

她指向满山的花木：“你看，这山上哪怕是最低微的野花都在恣意生长，享受春光。哪有成了形的妖精过得像你这般窝囊？若是动都不敢动，做一株花便得了，还修成形做甚？”

羊踯躅花精原本随遇而安，困在方寸之间从不觉得自己惨。

听桐花仙子说了这许多，却不由得开始觉得自己好惨。

她惆怅地叹口气：“可是，我要听妖王的。”

“再说，我的花叶有毒。”

桐花仙子嗤笑：“有毒有毒，你都说了几百回有毒了。你自己看不上自己，叫谁能看得上你？前程都是自个儿挣回来的！”

前程？

羊踯躅花精对这个词不太懂，但她听到过一次。

妖王曾说过，为了保住前程，她最好老老实实在山洞口待着。

她有些茫然。

“桐花仙上，刚才您还说，我真身有毒，还敢成精，分明是想祸害凡间。”

桐花仙子谆谆道：“那是本仙不知道你可以入药。”

“有毒怎么了？凡间的医者连蝎子蜈蚣都拿来用。况且你自己刚才不是也说了，只要炮制配伍得当便可。”

羊踯躅花精不敢出声。

她偶尔偷听到来山上采药的仙子说过炮制配伍等字，刚才不过随便用来，想保住性命。

至于她的毒花究竟能不能入药，她哪知道。

桐花仙子笑道：“仙界百草苑的药王最善以植物草木入药。他正在为凡间编制百草图谱，什么曼陀罗川乌附子之类的之类的都画了放在图册里面。那些可都毒得很呢。”

“果真吗？”羊踯躅花精眼前一亮。

“本仙还骗你不成？有时候，有毒是个好本事。你的花叶对羊是毒药，对药王说不准是一味灵丹妙药呢。”

桐花仙子神秘兮兮道：“百草苑药王最擅长以毒攻毒，自有办法克化你的毒性，转而用于治病救人。”

羊踯躅花精如同看见眼前打开一扇光彩夺目的大门，得到了重获新生的希望。

“仙上，我自来时就独居山中，蒙昧无知。您说的这些，于我竟如甘霖一般。”

桐花仙子亲热地拉起羊踯躅花精的小手，笑道：

“本仙原是不爱提携妖精的，换作别的妖精，本仙还不告诉他呢。既然与你做了邻居，少不得要对你多关照些。”

“有本仙的举荐，药王若用了你，肯采你入药，你的身份便大不相同。你在妖界的地位会今非昔比，连妖王也要高看你一眼。”

“只要仙界的药王要你多开花，妖王还能阻拦不成？他高兴你为妖族增光还来不及呢。”

羊踯躅花精被她说得心里暖乎乎的，小脸上洋溢着光彩。

天赐如此好的机会，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

羊踯躅花精心里一激动，马上积极提问：

“仙上，敢问我如何做，才能得百草苑药王青眼，才能入百草图册呢？小仙也不想只落个毒花恶名，也想有个好名声。”

桐花仙子故意沉吟许久，才开口道：

“这样吧，本仙今日在各处巡查花事，查看完毕便会回仙界。到了仙界本仙会向百草苑药王举荐你。”

“药王平日四海八荒采药，公务繁忙，明儿恰好他在仙宫，可先从仙宫的照石里瞧瞧你的花。你花色金黄艳丽，明儿只需将花多开一些，仙界照石中看见你的姿容，气势上就先占了先机。否则寥寥一株，怎堪入选？”

“但凡你入得了药王的眼，再有本仙这个节气主理花仙为你多说好话，药王会择时亲自来襄城山。只要被药王选中入药，你的身份就大不同了。”

羊踯躅花精憧憬道：“那我要开多少花，才能在仙界照石中有些气势？”

桐花仙子看看漫山遍野的花木，一拂袖，襄城山南坡的花木悉数消失。

“本仙已为你腾出地盘，你明日就开满南坡这一大片空地吧。”

羊踯躅花精见桐花仙子辟出这许多地盘让她开花，感动得就要落泪，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道：

“可是我开花有毒，羊吃了会死，开这么多花是否妥当？”

她虽是妖精，却相信因果报应，不想无辜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