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草……寄草?”
眼前是一片暗黑沼泽,在一片高低不一的回声中,一只妖兽的眼睛慢慢转了过来,用仅存的那一只完好的眼珠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她。
方寄草登时惊呼一声。
然而明明张开了口,耳边仍旧只有一个熟悉的呼唤。
方寄草摸向声带,似乎是只是失声了,她抬眼观察着周围。
如同打翻了墨汁的色调遮天蔽日,四周被漆黑无光的夜幕笼罩,上一次她处在这般云深不知处的境地还是学习逍遥诀的时候。
“你在回魂仙梦里,我对你使用了禁言术,不过在我编织的梦里你可以用灵识和我交流。”
方寄草辨识出人声。
“林肆?”
“……”林肆:“是我,这几日去办了一些私事,抱歉没能及时赶来救你。”
无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剑修的脑袋折在她面前,周遭发出的“滴滴”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如果发生在上辈子,她一定会认为有人在对方脑袋里植入了定时炸弹。
但现在,她回想起那个声音更像是水滴冲破薄膜时被放大的“嘣嘣”声。
所以死的只是剑修,她只是晕了过去?
“你在哪?”方寄草用灵识问道。
“我在烽火山外,外面都是白虎疫的修士,我不好进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寻你。”
原来这片树林叫烽火山。
“是张怀远找来的?”
“不,是沈淮安给外面的人发出了信号,张怀远见你迟迟没回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希望我来救你,可我自顾不暇……还是来晚了,对不起……”
他没有去找剑修而是去寻求林肆帮助,听起来的确是张怀远的作风。
“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所有事都是她自作主张,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她为了平白让长辈担心了一回道歉。
看来林肆对姑母用情至深,只因为姑母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一个和他毫无血脉的人赴汤蹈火。
“好,话不多说,外面的人随时有进来的可能,眼下你伤的太重,我必须立刻在梦境中给你运功疗伤。”
“可是你……”
“我在洞府修养许久早就恢复了,你不必担心,我会量力而行。”
方寄草点点头。
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一股充沛的灵力从后背冲入了五脏六腑,玄力光芒从丹田升起,仿佛在演绎一场绚烂的骄阳初升,耳边男子一声低喝,身体内的玄力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后背的经脉缓缓袭来。
方寄草面无表情,稳接过一股神秘的力量凝聚掌心,然后,她双手盘成坐莲状,一股无形的力量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这期间,林肆耳语不停。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那只灵兽是被人下了蛊。”
“为什么会选中唐家的灵鸟?”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唐家再怎么说也只是寻常百姓,纵使西周有心利用灵兽,也不该无缘无故惦记上他家,斗魂赛中那么多散修,随便拎出来一个猎杀者的灵兽都比圈养的灵鸟要厉害几分。
“唐家从前也是修仙世家,在天启颇负盛名,比方家还要早多传几代。”林肆解释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我曾在古籍上读过,传说百年前,玉头鹦鹉便在人间作乱,其体型庞大,嗜食活人,所以它还有另一个别名叫做虐灵。”
方寄草:“专喜欢活人?那不成了妖兽?”
“没错,最早妖兽和灵兽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统一称作凶兽,只是后来有了正邪划分,它们之间才有了分别。”
……什么天道规矩,不过是上位者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低等生物的掌控罢了。
方寄草想起西周说的这句话。
兴许这就是他选择了灵鸟的原因,玉头鹦鹉虽为灵兽,却有着妖兽亦或者是凶兽的血性在,更容易受蛊的控制。
“后来的唐家千金和剑修也是受了这蛊的影响?”
“没错。”林肆说:“此蛊极为阴险,寻常妖兽砍断头颅即可,可一旦沾染了这种蛊就再也拜托不掉了,哪怕是在被杀的那一刻,此蛊也能瞬间移动到身边最近的人身上,直到变成真正的妖兽。”
那刚刚……
沉默中,林肆似乎猜到了方寄草的心事,安抚道:“为你输送灵力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你的经脉查验过了,没有蛊的存在,许是蛊在剑修身上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化掉了。”
方寄草继续说:“所以他才忽然疯癫,被西周操控。”
“西周?”林肆轻蔑一笑:“果然是斗魂赛的人在幕后搞鬼。”
“应该是他没错了。但她这次利用剑修做局,还利用剑修的身体吸食了好多散修的灵力,但他本人并未出现。”
先是灵兽,再是散修,此人到底为何要吸收这么多灵力,真不怕撑着吗?难不成他身体是个无限扩容的容器不成。
本来身体还有些疼,但她就是按捺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想着想着就想笑,偏生浑身无力根本笑不出来。
“有人过来了,等你身体好起来用从前的方法可以找到我。”
最后一波灵力推进方寄草体内,眼皮越来越重,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不是在荒郊野外。
汉白玉的柱子映入眼帘,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上头反射刺入瞳孔,清晰的世界又回来了。
方寄草支着床边坐了起来,木然感受着身体,她扭了几下,发现灵力好似回来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能。
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药香透过香炉散漫整间屋子,扑鼻而来尽是熟悉的味道。
莫非?
“多谢道友,不劳烦道友了,这几个灵丹我拿进去就好。”
是张怀远的声音。
“吱呀”门开了,张怀远笑眯眯和上门,人影在铺洒着阳光的地面上拉得老长,最后,一双因着驭兽一脉的纹路的皂靴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你醒了?”
“这是哪?”方寄草大抵想到了:“镇、妖、司?”
“可不嘛,你在林子里受了好重的伤,我跟着白虎疫的修士一齐赶到,还以为你死了。”
“变态呢?”她下意识问道。
张怀远恨不得捂住她嘴巴,但他手里捧着灵丹不好撒手。
他咧着嘴压低声音:“沈淮安正和白虎疫都尉在一起。”
“他没受伤?”
张怀远一愣,摇头道:“没有啊,什么意思,看你的表情似乎很希望他受伤似的。”
不仅如此,还盼着受的是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