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不好!”
东市当铺的吴掌柜得了世子的通传,还未踏入屋内,就开始一边跑,一边高声哀嚎了起来。
“我见那丫头三天两头的来当东西,以为她们实在是着急用钱,所以就给了1金。”
“什么东西,你居然给了1个金!”
“簪子啊……哎呀,这不是看她老来……当都当得差不多了……怕给不出去嘛……”
吴掌柜耷拉着脸,一副像死了婆娘的样子,看得卢阳俊眉一蹙。
“所以,她现在已经知道是我了吗?”
“……”
吴掌柜不敢回话,只能悄默声息地点了点头。
……
“混账!真是混账!”
“混账!”
卢阳一口气憋在胸口,连火气都上涌了三分。
看着世子焦急的模样,吴掌柜自觉是闯了祸,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多言,只得静待世子发落。
……
半晌后,卢阳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向吴掌柜摆了摆手。
吴掌柜如临大赦,连忙朝着世子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悄悄地俯着身子退了出去,出了门才发现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哎。”
吴掌柜离去后,卢阳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怔怔地盯着地面,愣着出神,不禁自怨自艾地叹起气来。
“哎。”
迅哥儿跟在旁边站着,看着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哎。”
卢阳又叹出了一口气。
迅哥儿有点站不住了,开始在院子里来回地踱起步来,只怕要将鞋底儿磨破。
“哎呀,你莫晃了,晃得我眼晕,鱼儿都吓得没影了。”
老忠头蹲坐在桃花溪边支着杆,看着迅哥儿在院子里一通乱晃,有些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然而,迅哥儿却仿佛没听到似的,看得老忠头顺手抄起了自己的鞋板子,急速朝迅哥儿的脑门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迅哥儿挨了打,老实地停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了老忠头的鞋板子,丧眉搭眼地嘟着嘴,一副小媳妇儿的委屈模样,走到老忠头的跟前,俯在他的身边,摇着他的大腿,急切地哀求道:
“忠叔,你别钓了,你看看世子,他今日都叹了二十多口气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忠头抿着嘴,斜眼瞄了一眼迅哥儿,抖了抖腿,直言道:
“我老忠每日叹四十多口气呢,这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没事。”
“你不一样,你跟世子能比吗?真是!你别钓了……”
迅哥儿不满地扒拉着老忠的裤腿,使劲地摇晃了起来。
“你说,你说这世子,他到底怎么想!是不是在意那齐府的大姑娘啊?”
老忠头摇摇头,斜眼瞟了一眼迅哥儿,顺手挥起杆,回应道:
“哎呀……莫晃了,真是个烦人的人儿。”
老忠头的裤头都要被迅哥儿扒拉掉了,他忙抬起手将迅哥儿的小手从他的大腿上拍开,捋了两把胡子,嘟着嘴,沉吟了半晌,眼神直溜溜地看着迅哥儿反问道:
“你觉得呢?”
迅哥儿愣了个神,梗着脖子回答道:
“我觉得他在意啊,他要是不在意,干嘛一会儿送药,一会儿送命,一会儿送银子的。”
“啧啧啧。”
听了迅哥儿的话,老忠摇了摇头,咋嘛着嘴。
“娃儿年轻。依我老忠看,不一定。”
“哦?这都不一定?”
“男人嘛,帮忙是很有讲究的。像齐大姑娘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我老忠帮她,自是怜香惜玉之心,但世子帮她……也可能也是怜香惜玉。”
“……”
迅哥儿听了这话,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
“忠叔的话,是越来越有水平了。真是听了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说着,他冲老忠头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转身就想走。
“诶回来回来,啧,你这娃儿听我老忠好好地跟你分析分析嘛。”
老忠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迅哥儿裤腿,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迅哥儿没辙,只得又蹲了回来,听着老忠头慢慢道来。
“你说,世子对齐府的大姑娘,他在意吗?他当然在意啊!不然像你说的,他一会儿送药,一会儿送命,一会儿送银子的……不在意不是白忙活吗?但他在意,那就是爱意了吗?依我老忠看,不见得。但不是爱意,那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是歉意?你看这个立意是不是就很高深了。”
迅哥儿看着老忠头的嘴儿巴巴地说着,困惑地挠了挠头。
“可世子哪里来的歉意呢?”
“这歉意的来源当然就分很多种了。你想,人家齐府大姑娘,好好一黄花大闺女,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就等着及笄后嫁户好人家,相夫教子,结果,人家姑娘等到了二十岁,都快等成全长安城的笑柄了还没嫁出去,谁害的?”
“嗯……”
“还有,上次,人家姑娘怎么受的伤?晋康那小娘皮为什么看她不顺眼,要,要抽那几鞭子,谁害的?”
“这……”
“再有,上回吐血那事儿,那小王八蛋为什么要绑她?人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招谁惹谁了,谁害的?”
“嘶……”
老忠头和迅哥儿两人在院子里唧唧歪歪地一顿子乱嚼舌根子,说到兴头上了,还手舞足蹈的,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悄悄潜伏过来的“鬼影子”。
迅哥儿更是意犹未尽地咋嘛着嘴说:
“忠叔,按你这么说,那咱世子真是害人不浅。”
“那可不嘛?都赖他。人家姑娘救他一命,他看都不去看,就咔咔给人送银子,变着法儿偷鸡摸狗地给人送银子,这是在干嘛?这是在买他自己的良心!现下好了,人家姑娘知道了,该怎么想他?”
“嗯……混蛋!渣男!”
害人不浅?买良心?混蛋?渣男?
听到这,身后的“鬼影子”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了一阵爆裂地怒吼声。
“说什么呢!”
“你们说什么呢!”
给迅哥儿吓了一大跳!他“噌”的一下窜起老高,抱着头,开始满院子乱窜。
“啊!世子别打!别打!别打!”
“是忠叔说的!不是我说的!是忠叔!”
“啊!”
国公府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里,鸡飞狗走地炸开了锅。
曹禺人进入后院时便是看到了这幅场景,他轻笑着,摸了摸鼻子,走近几步,正了正脸色,拱着手朗声说道:
“世子,永宁坊,齐府,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