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与少女的相遇,未必全是爱情,也有恩义。
燕云救了读书人,读书人便安心在他们村子里养伤,日子久了,读书人即知道燕云他们村子叫作守竹村,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守竹人。
关于守竹人,有一个传说。
说是很久以前,天地在神人魔妖的共治之下,百变幻生,无论是动物还是花草,都能有更好的选择和追求,它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修成人或是神妖魔,世间充满希望,一片欣欣向荣。
草木尚且有上进之心,竹子自也不例外,小小的竹子,梦想着能修成人身,以君子之范立于天地,向世人展不屈之威武。
可时过多年,竹子都没有进步,这让竹子很是沮丧,心想着,或是此路不通,便想效仿人类,以生子之法,孕育出更优秀的子嗣,但奈何,还是没有成功。
竹子不懂自己为何失败,想不通的它偶然遇一神仙路过,便问神仙,这是为什么?
听了竹子的疑惑,神仙笑着回答,竹本中空,命中无子,若想有子,除非奇迹发生。
神仙说这句话,本是想断了竹子的念想,但竹子却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它以牺牲同族造福人类为代价,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那根有梦想的竹子已到弥留,枯断的它接下天上的雨,盛在自己断开的竹筒中,当作自己的眼泪,往外扑簌的流。
这时,一个手持羽扇的男人闯进竹林,在它面前晕倒。
竹子抬头见太阳毒烈,低头看到男人的嘴唇干裂发白,猜他定是口渴许久,为了救这个男人,竹子以提前身死的毅力折断自身,倒下自己竹筒里的大半筒水给男人喝。
男人醒来,见一竹自折,那干断的竹筒内有残留的水渍,知道是竹子救了自己,他会心一笑,当场悟道,手中扇摇,凭风而上,直入云霄。
附近久未下雨的村落,因这个男人而普降甘霖,村民们无不欢欣,拜谢神仙拜得心诚。
就在村民们跪拜之际,那男人从乌云中探出头,他告诉村民,救他们的并非是他,而是竹子。
自那以后,得救的村子就改名为守竹村,村子里的人则是守竹人,他们信奉那个传说,相信命运是一个相互的救赎,因此,他们世世代代守护那片竹林。
读书人很喜欢这个美好的故事,跟燕云打听起故事的后续,燕云也不知传说的真假,只老实的告诉读书人,那个得了道的仙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告诉村子里的村民,说,不久以后,天地生奇,万竹之中将有一精诞生,此精为世间珍宝,望村民们好生守护,倘有一天,走到绝路,竹精定会赐予生机。
读书人听得轻轻点头,知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尾,而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见燕云所在的守竹村贫苦,便向燕云承诺,有朝一日他若飞黄腾达,定不忘燕云的救命之恩,会将一切荣华与她共享。
当时,燕云没当回事,直到几年过去,离开的那个读书人再次回到守竹村,身穿紫色官袍,头戴官帽,喜笑盈盈,一见燕云便说他是来兑现承诺的,而他兑现承诺的方式,就是要送燕云进皇宫为妃,还私下悄声与她说,这只是开始,将来有一天,他要送她登上后位,为天下之母。
那一刻,燕云的脑子有些懵,她一个乡野丫头,从未有过那样的野心,她本想拒绝,但读书人告诉她,剑在弦上,已不能回头,甚至坦白的与她说了,为了能够让她进宫,他所做的事情。
为了能让燕云进宫,他与太常寺卿勾结,以竹精为契机,哄骗皇帝,让皇帝相信,若能娶守竹村女子为妃,可佑大唐国运,能庇皇家百子千孙,世代吉祥。
走到这一步,若是燕云拒绝,那么读书人的罪名就是办事不利,又或是欺君,下场只有死。
点明重点,读书人没有再多说,只等燕云自己决定。
燕云迎向读书人的目光,想了许久,想到他会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她不想害他,只能点头。
就这样,燕云被读书人送进皇宫,在分别时,读书人提醒她,切不可暴露她会武功,因为皇帝不喜欢将一把凶器作为枕边人。
这句话,燕云一直谨记着。
哪怕是被人欺负,她也没有暴露。
直到大半年前,读书人因贪墨被皇帝问罪,皇帝下令彻查读书人,最终得知娶守竹女是个谎子,大怒之下,皇帝下令屠村,并要摘了读书人的脑袋。
太常寺卿乔子夜因对于皇帝来说,另有重用,而躲过一劫。
至于她燕云,则是因为身怀有孕,躲过一死。
冒着会死的风险,在读书人被行刑前,燕云去见了他。
大牢里,往日高傲的读书人身着囚服,满身血痕,看着她笑,说他并不后悔。
他还告诉她,他之所以会贪,是为了筹到更多的钱,结交朝臣,拉皇后下马,是想送给燕云他承诺过的后位,只可惜,是失败的结尾。
听到读书人说这些,燕云哭了,说她根本不想要什么后位,只想要他这个朋友好好的活着。
读书人望向大牢的高窗,流着泪笑,他笑着问她,还记得她给他讲的那个故事吗?
他只是想学那根竹子而以,以折自身而利万民。
他说,燕云是个好人,定会生下一个优秀的孩子,好过皇后一家外戚干政,遗患大唐。
他在死前,只有一个愿望,他希望燕云平安的生下孩子,好好的教导他,把他抚养成材,将来与众多皇子争一争这天下,也不枉他死后背着千古骂名。
燕云答应了他。
他死的那天,她在宫中吃斋念佛。
燕云觉得是自己害了他,若是没有遇见她,他或许会被别人所救,最后能当一个好官,为百姓所赞扬。
又想到守竹村因自己而死的亲人朋友,燕云更是痛彻心扉,若非是她,守竹村怎会被屠?
有那么一刻,燕云想死,可当她想死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就会踢她,提醒她,他的存在。
为了孩子,燕云只有活着。
可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便如是深渊一般,总有人不想让她活。
她三翻五次的被人下毒、暗害,她知道有人想除掉她,又或是想除掉她腹中的孩子,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因此,在她产子的那晚,她才让贴身宫女把孩子送出皇宫,意在保住孩子的性命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