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珠宝都是那些在河里遇难的人留下的，江夙夙缩回了手，干脆坐到一块看起来像凳子的石头上等。

黑龙见江夙夙脸色冷得发青，抬手以术弄干了她身上的衣服后，与她一起坐着等。

等了许久，洞口终有动静，沉重得碾压，王八随声入洞，嘴里咬着一只大蛤蜊，看到江夙夙后，它转身想走，黑龙却不把机会给它。

丁家的车家躲在河岸，看着忽晃荡的河水，似要掀起滔天巨浪，他吓得张大嘴。

黑龙与王八从河底打到河面，打得那叫一个日月无光，浮出河面的江夙夙一直泡在水中观望。

打了一会儿，黑龙双爪扣住王八的裙边，定下乾坤，随着王八吃痛的惨叫，它被黑龙扔上岸，险些砸到躲在岸边的车夫。

黑龙怕王八翻浪，从空中俯冲而下，欲再给王八些教训，王八这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放弃抵抗，声带不甘的望向黑龙。

“龙神也要与我争这区区一条小河吗？”

黑龙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落地变人。

“你觉得我打你，是为了河神这样的虚名？”

江夙夙游上岸，全身滴着水，赤脚踩在雪地，冷得嘴唇有些颤抖。

“河神的位置，他不稀罕，但你做的好事，要从实招来。”

黑龙回头，见江夙夙冷成那样，再次以术替她弄干全身，而后看回王八。

“河神娶妻？彼岸花？说说吧。”

王八往前爬了几步，向那躲得老远的车夫看了一眼，然后抬头望向黑龙。

“如果我说，这是命中注定，你们信吗？”

江夙夙穿好鞋，几步上前，将变小的王八翻了个肚朝天。

“我信你个鬼！”

王八背卧在雪中，望着天，并不反抗，倒不是很怕江夙夙这恶鬼，主要是还有黑龙在边上，龙乃水中正神，即便它现在是河神，也无法敌对。

“你们要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好讲。”

江夙夙这脾气，自己犟，却看不得别人跟她犟。

“不说是吗？不说我就把你给炖了！”

黑龙把头扭向一边，不管江夙夙如何吓唬王八，就算她真把王八吃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他们虽同属水族，但水族生灵众多，有为恶为善的区分，哪怕这些他都不管，总要先看江夙夙那句‘自己人’。

王八深信命运，自也知道自己命运多舛，从见到江夙夙那天起，它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已到尾声。

望向漫天的雪，它回顾起自己这一生。

它活的时间远多于雨姬的猜想，早在人族社会定形的那一天，它就存在于这世上。

那时，它还只是一只小王八，依于水，而困于山川，也会畏惧河中的风浪。

它说不好，那个时候是人类的哪个时期，只记得那时是大雨连年，洪水泛滥，有好几次，它都险些丧生，河面上总会漂浮几具人类的尸体，它那时跟人一样，同样渺小，对天灾无可奈何。

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它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个魁梧的男人，那个男人带着好些人来到河边，竟妄想约束江河之水。

即便那时，它只是只弱小的王八，它也觉得那人的想法实在天真。

谁知道，那个男人说干就干，带着自己的族人开山引水，在许多人不断的努力下，泛滥的洪水因有处可去，而变得温顺。

如今再想，王八已记不得人类是用了多少年的努力，它只记得那个男人从光滑的脸庞，干到了满脸胡须。

说起来，那男人算是王八的恩人，要是没有那个男人带着族人治水，或许它这小小王八早已在滔天洪水中归西。

但它没跟那个男人说上一句话，那时的它，还不能开口人言，而那个男人也没发现河边紧扣着岸石的小小王八。

时间流逝，过去很久后，没再见到那个男人，小王八猜想那个男人或许已经死了，毕竟人的寿命在万物面前，不算恒长。

听到这儿，黑龙看向肚子朝天的王八。

“大禹？”

王八努力的看向黑龙，眼中有些许光。

“应该是，我听过他的族人叫他禹。”

江夙夙蹲着，手欠的拨了一下王八的脚。

“后来呢？”

王八望向江夙夙的大脸，看了看，再次仰头向天。

“后来，出现了一种叫作船夫的渡河人，虽是凡人……。”

在王八的记忆中，那些过去闪着金光，它佩服人类的聪明，人类能将木头作片固成卷拢的树叶形状，使其遇水不沉，能供人渡河使用，他们把那个东西叫做船，熟练使用船的人便称其为船夫。

自有了船夫，河里死的人就少了许多，人类为事需渡河，往往会雇用船夫，给出一定的报酬，而船夫总会安全的把人送到河的对岸。

但船夫的生活并不富有，虽是如此，王八却总能在船夫的脸上见到笑容，有时，它会游到船边，与船夫一起等客，一只王八，跟一个船夫，从不相言，日子久了，却像两个不会说话的朋友。

自发现了王八的存在，船夫总会把自己不多的吃食分一些给它。

想起往日，王八笑了一声。

“那段日子是真好啊……。”

但美好的事物不会长存。

王八至今记得，那是一个阴天，有个穷困潦倒的人来到河边，想要过河，船夫见了，也没问对方要船钱，谁能想到，那人却不满足，在过了河后，竟惦记起船夫身上仅有的半块干粮，但那人没有向船夫讨要，而是将船夫哄下船后，捡起河边的石头，转身将船夫砸死。

等王八游到船边，只看到船夫倒在岸上，他的血流进岸边的鹅卵石，而那个杀船夫的人则坐在一边，狼吞虎咽的啃着干粮，吃饱后，那人拍拍屁股离开，在那个人的眼里，别人的性命远不如自己的生死。

待到那人走远，王八爬上岸，便是有泪，别人也看不见，它守着船夫的身体，感知船夫渐渐冰凉。

就这样，王八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它守着船夫的尸体，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

在一个突起水雾的傍晚，几天没有进食的王八虚弱的睁开眼，竟看到死去的船夫拖着半腐的身体又站了起来。

它愣愣的看着他，看着船夫走向船，上船后拿起了船桨。

王八不知死去的船夫要做什么，奋力的追去，等它追着船夫的船，到了河对岸，才见到，原是一难产的妇人，想要渡河去找郎中，发出了呼唤。

那时的船夫已经腐烂得不像人，难产的妇人看清船夫的样子后，由呼唤变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