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的天比下雪的时候更冷,刑部尚书陆清大清早出门,赤着上身,背上紧紧绑着一捆荆条,走在大街上,企图走着去上朝,明眼人见了都知道,陆清这是在学战国时期的‘负荆请罪’。
陆夫人虽心疼丈夫,一路悄悄跟着,却没有上前阻拦。
陆清就这么走到了朝堂,冻得上身发红,满朝文武,除他,皆衣冠齐整,看向他,面带不解,不知他这是为何。
皇帝见陆清如此,忍不住问他。
“陆清,你这是做什么?”
陆清被问到后,走出队列,站到中央,跪下回答。
“臣有罪!”
听到这句,皇帝疑惑。
“你何罪之有?”
陆清跪在地上,双手持笏板,不敢直视圣颜。
“臣在多年前,督办柳州刺史贪墨一案出错了,冤枉了柳州刺史詹有为,令其一家流放途中含恨而死,使詹刺史受不白之冤,如今查到证据,当年之事,乃臣之过失!一死难赎!”
陆清说完,俯首。
满朝文武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问步敬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步敬亭忙笑着说自己也不清楚。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
陆清头磕在地上,只静静的等,他身为臣子二十余载,自然清楚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他之所以用负荆请罪搞得人尽皆知,就是为了让皇帝开口,重查当年的柳州刺史贪墨案,以免皇帝为了朝廷的颜面,包庇他,将此事尘封。
满朝文武皆看圣颜,皇帝深吸一口气后,看向站在底下不说话的丁旭,他知道丁旭、步敬亭、陆清的三人交好,如今陆清负荆请罪,自请惩罚,步敬亭跟丁旭却不开口,这情况就摆明了。
“丁太尉,你怎么看?”
丁旭被问到,左脚往外一挪,右脚跟上,手持笏板,看向跪在地上的陆清。
“知错就改,这不挺好?”
皇帝被丁旭气死,哼出一声。
“知错就改?你倒是说得轻松!”
此时,有跟陆清不对付的人站出,借着皇帝的脸色向陆清发难。
“皇上,依臣之见,无论当年的案子是否有冤,陆尚书此举,实在有失朝廷颜面!”
皇帝张嘴,正想说话,丁旭转身,看向发难的人,笑了起来。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有失朝廷颜面?陆清光着膀子上朝,学了廉颇的负荆请罪,在我看来,这是天下之大勇敢!就算他没穿衣服,有些丢脸,丢的也是他陆清的老脸,与你何干?!与朝廷何干?依我看,他现在只是丢了他陆清一个人的脸,而为我大唐挣回晴朗乾坤,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朝廷比较赚,这说明了什么?这向世人说明了,虽不保我朝廷官员毫无过失,但我大唐上下,知错认改,百姓们要是知道了,只会更敬天子威严,从今往后,百姓们有冤能说,我大唐江山雪下无尘,你管这叫丢脸?!”
皇帝看着丁旭表演,看笑了。
“好个雪下无尘!”
见皇帝笑了,其他官员不再吱声。
丁旭见好就收,转身跟皇帝拍马屁。
“前年听皇上提过这么一句,当时就觉得入耳,一直记在心里。”
皇帝知道丁旭的意思,笑得撑额。
“丁旭,你要是个贪官,朕都不舍得办你!”
丁旭笑着弯身拱手。
“皇上明鉴,臣要是个贪官,不等皇上发话,怕是家中那不孝子,马上就会大义灭亲,把臣送进刑部大牢,交到铁面无私到连自己都不放过的陆尚书手里,最后,只等陛下发话,是砍头,还是毒酒一碗。”
这话一说,便是与陆清不对付的一些官员,想到丁旭描出的那一幕,也忍不住笑出声。
一场危机,转为生机。
皇帝当即下令,先恕陆清过失之责,命陆清重查柳州刺史贪墨一案。
散朝时,丁旭为陆清解下了背上的荆棘条,步敬亭则给陆清披上了衣裳。
“好险,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的干,今日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周旋。”
陆清看向丁旭,笑了笑。
“即便我昨晚没给你传消息,我就不信晚来那孩子没跟你提。”
丁旭点头一笑。
步敬亭看向陆清,有些好奇。
“詹有为真是被冤枉的?”
陆清点头。
“从同儿跟晚来送回的证据来看,当年的案子确有太多的巧合,是我看漏了眼,使詹有为蒙冤。”
步敬亭不解。
“我听暝儿说,他们不是去查墓衣案了吗?怎么又把詹有为的案子扯了出来?”
陆清叹气自己办错了案。
“说是查墓衣案的时候,牵扯到了詹有为。”
丁旭在旁提醒。
“先不说这些,既要重查,先想清楚,什么样的人,能把当年的事做成铁案?”
陆清跟步敬亭听后,看向那些走远的同僚,幕后凶手定然就是在这些人里头,这属同位相杀,很容易咬到一块难啃的骨头,也势必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不久,当朝刑部尚书负荆请罪的故事,传遍天下,詹有为听了,闭着眼流泪。
此际,深山大墓,火把照亮了整个墓室,一人被押到众人中央,当家之人看其怒问。
“你私自出墓干了什么好事?逼得幕家阳支散千衣!这是要阴阳相斗?让我幕家自掘坟墓不成?!”
被押之人目有不平,看向当家。
“凭什么他们生而为阳,我们生而为阴?!我阴支中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活在墓里,不见阳光,体弱多病,本是可以医的,却因家规,不得出墓,只能活生生等死!”
听了这句,有人为被押之人辩解。
“家主息气,他也是因为他弟弟的死,而冲动了一些,应该没犯下什么大事,如今阳支散千衣,说要谈谈,依我看,谈谈也好,说不定,阴支面临的一些问题,阳支能帮忙解决,既是幕家人,本应同气连枝。”
当家人看向那人,深吸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但你就没想过,此事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阴支暴露,我幕家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听到这话,便是被押着的那个,也面露吃惊。
阴支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若见阳支的人,怕被一网打尽,若不见,又怕阳支的人误会,以为没得谈,到时,阳支的人有所行动,怕是幕家会迎来自相残杀的命运。
一个柔弱女子咳嗽着从人群中走出,见制衣女出来,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作为阴支制衣女,她是脑子最灵活的一个。
“古来,最想灭幕家的便是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