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鸣小声嘀咕了句：“那什么鬼的校园建设意向表不就是个摆设吗，填了有什么用。”

学生们迫于师长威压，敢提出什么实质性的意见，哪怕提了，学校就能照做吗？

校园建设意向表，就和教师评价表一样，答卷永远是完美无缺的，也是和事实存在诸多不符的。

仅供参考，不能当真。

如果你当真了，浪费了感情，那抱歉，学校不负责。

陆校有点耳背，穆一鸣的抱怨他没听到，倒是对严老师的话有几点疑问：“等一下啊，严老师，你刚说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想再确定一下。对于该同学这种做法，你觉得是情有可原的咯？”

“校长，当然了，凡事呢都事出有因。您没一直盯着比赛全程可能不清楚，淘汰赛还有今天的决赛，我都坐在自己班的观赛区。比赛时间确实太长了，淘汰赛那会儿，好多学生到后来都在犯困。别说他们了，那什么古典钢琴曲，纯音乐听得我都快被催眠了。但是刚才换了歌，同学们都神采奕奕，反响热烈。”

“我想，学校举办这类文娱活动，也是想让大家劳逸结合，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唱歌本身也是件快乐的事，背景音乐投合学生兴趣，被大家喜欢有什么不好呢？”

陆校感觉自己快被绕进去了，刚想打断严老师的话，给自己留出时间理清思绪和逻辑，但严老师趁热打铁说：“当然，未经许可就给导播员添麻烦是不对的。”

她看向穆一鸣：“穆一鸣，抬头。”

目光抠地的穆一鸣不是很情愿地抬起头。

“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严老师开始循循善诱。

穆一鸣怔怔地点了两下头。

“那说说看，错在哪儿了？”

“我错了。大错特错。”穆一鸣挖空心思，总算找到他最错的地方，后悔地说：“我不该单独行动，要是有个人替我望风，我就能赶在导播员回来之前离开导播室，哪至于被当场拿下。”

严老师扶额，有些头大。

她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找机会让他主动认错，在陆校面前给他个台阶下，谁知道穆一鸣性子这么直，顺坡下都学不会。

穆一鸣说他错在没找一个帮忙望风的一起行动，她现在才真的是发觉猪队友，不好带啊。

陆校气得嘴发颤：“你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严老师赶在他发作之前说：“穆一鸣，你以为找个人和你打配合，在赛场换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被发现了吗？”

“那不然呢，我进来之前早就观察过了，导播室里没安监控。”

穆一鸣说着突然发现话里有漏洞：“难道……这里有隐形摄像头？”

他目光不无警觉地依次扫过天花板、导播员的座椅、头挂式耳机还有正中的一方茶几，看哪都像装有隐形摄像头。

大意了，大意了。

“噢，也对，就算没有隐形摄像头，还有指纹呢。”

看穆一鸣面带思索，好像真的在想怎么才能完美地不被发现，严老师哭笑不得。

“穆一鸣你面子够大的，想合伙作案不算，还想让人通过指纹、监控去查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管有没有被拍到，是否留下了指纹，老师想说的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也许能逃过别人的眼睛，但是是逃不过良心的审判的。”

陆校胸腔里的那口郁结之气总算平顺了下来，开始划重点，强调道：“说得对，是逃不过的！”

穆一鸣还以为严老师会当场解锁所有隐藏的摄像头，丢在他面前说让他心服口服，没想到……就这？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难逃道德的谴责，良心的审判？

那六月飞雪的窦娥冤，还有那些警察局里积压的陈年旧案是怎么出现的……

只能是逃过了良心的审判……

而且他摸着滚烫的良心也会说，自己干的，不是件坏事啊，分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利众利校的好事。

往大了说，他是在唤醒麻木的耳朵，愚昧的心灵，他是在拯救现场工作人员的审美。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到现场反应的热烈。

严老师决定再给穆一鸣一次机会：“重新说，好好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穆一鸣的两下头点得不轻不重，乖巧得恰到好处。

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错了。大错特错。”他一边想措辞，一边说：“我不该不征求小赵导播的意见就挑剔他的审美，不该不计划完善就冒险闯入导播室，不该不给小赵导播的电脑加密。”

但还是一不小心把心声给说出来了。

要是给导播员的电脑设置了锁定密码，那就算被发现了，只要不承认改了密码，他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密码，新的歌单存活时间就能再长那么一点。

陆校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嗯……嗯……”

但听到后面，语调急转：“嗯？！”

他是略微有些耳背，但还没老年痴呆呢，在一本正经的自我检讨里夹带私货，这种早八百年，他就在和有个性的捣蛋学生的斗智斗勇中见识过了，不至于被这点小伎俩忽悠了。

“咳，”穆一鸣企图蒙混过关：“不是不是，嘴瓢了。我，我不该给小赵导播，给老……给班主任，给陆校长添麻烦。我已经清醒且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于今天的行为，我保证下不为例。”

这种有预谋，无组织的行动，当然不会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怎么也得拉上司马、周煜鹏、陈绝、许墨凡他们。

“嗯，”陆校面色稍有缓和：“这才像话嘛。”

“严老师，你知道在你过来之前，这小子是什么态度吗？”

“他一脸狂傲，就这么站着和我干瞪眼。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这是他自己的主意。都通报批评了，我本打算让他当面认个错，和导播员道个歉就完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严老师没发言，但她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穆一鸣有个性，我行我素她一直都知道。

陆校愤懑地觑了穆一鸣一眼，然后道：“他说，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我们应该谢谢他。”

“我滴个天馁……我……”陆校叹口气，说：“我差点无语了我。”

严老师松了口气，因为一般陆校的这句口头禅“我滴个天馁”都是在轻松的语境下使用，这说明他已经消气了，或者说，至少不像刚才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