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妻子被簇拥着黯然离去,萧闵顿感失落、懊恨、与羞辱杂陈。
而这时的李淮,则像没事人似的一拱手说:“一场误会,希望不要扰了清兴。——里边请!”
说完当先进帐。
然而萧闵却一动未动。
他的脑海中,现在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子鸢时而“视若无睹”、时而“柔情似水”的样子;既怀疑自己开始的判断,又感觉她像是在做戏……
苏天隆第一次见萧闵这么魂不守舍,悄悄一拉他说:“走吧萧兄!——虽说是小别胜新婚,也不见得就差这半日吧?”
萧闵蓦地回过神来。
他抬眼瞅了瞅苏天隆,明白他一直都在暗中为自己转圜呢,不由悄悄一叹。一甩披风,与其同入大帐。
帅帐中这时已重新摆好了酒宴,李淮招呼萧闵和苏天隆落了座。
只是现在的李将军,别看表面上谈笑风生,其实也是一肚子火大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条妙计,没想到会毁在了两个女人手里:一个是自以为“能干”的妻子独孤,一个则是装痴卖傻、玩儿“失忆”的慕容子鸢!
然而他终归是当世的豪杰,此计不成,也就没心思再玩了,立刻吩咐:“奏乐,开宴!”
霎时间,帅帐内军乐齐鸣,酒宴正式开始。
李淮亲手斟满一杯酒,冲萧闵赔笑说:“昨日去庵中进香,无意中遇到了尊夫人,当时无人知其来历。是拙荆可怜她形只影单,这才带入大营的,不想竟酿成了误会!——来、萧兄:李某愿代夫人受过,敬上此酒以表欠意!”
萧闵此刻,随着苏天隆的提醒、心绪已转回了宴上,明白这就是一场不动刀枪的较量。立刻也一伸手端起酒爵,冷冷的说了声:“请!”
然后一饮而尽。
“痛快!”
苏天隆赞道。
自己也陪着干了一杯,这就算云开雾散了。
大家于是开怀畅饮,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酒过三巡,李淮突然话锋一转:“二位,李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闵抬手给自己斟酒,没有理他。
苏天隆忙捻了下美髯说:“大家都是兄弟,李兄何必那么客气呵!”
李淮笑了笑:“不是客气,实在是悠关家国之事,私宴之间似有不便。”
萧闵依旧一语不发。
苏天隆则一摆手说:“你我都是弟兄,无所谓国事私事,李兄但说何妨!”
李淮于是轻啜了一口,慨然说道:“在下所虑,是破赵之后、胡人并未远去,随时可以再寇中原。而反观我泱泱之族,至今尚群龙无首,一旦有事,将如何同心御敌呢?”
萧闵听了这话,却不由将剑眉一挑:好一个“忧国忧民”的盟主口吻呵!
这时苏天隆又接过了话题:“不错啊!如果中原有了真命共主,恢复秦汉雄风也就指日可待了。只是常言说‘天无二日’,还望李兄、萧兄以大局为重,切莫过谦啊,——呵呵!”
“滑头!”
萧闵和李淮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萧闵瞅了瞅他,冷笑着说:“苏兄也是一代豪杰呢,加起来应该是三日才对吧!”
苏天隆摆手笑道:“莫要说笑!——天隆乃一介农夫,太平之后、自然还是要回洛城种田的!”
李淮一摸短髭,轻笑着说:“苏兄这样家趁万贯的农夫,不争不抢就是个土皇帝了,可是放眼天下,如苏兄者又有几人呢,——是不是、萧兄?”
见他来挑自己,萧闵不慌不忙的又端起酒,故作醉态说:“我记得曹公有诗曰: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管他什么土皇水皇,有酒便是真皇,来、喝酒!”
说着又一饮而尽!
李淮蓦一皱眉!——感觉这俩货、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在应付自己!
但现在自己可是主人啊,有客如此,总不能摁着人家不让喝吧?只好也端起酒,望了望苏天隆说:“苏兄请!”
苏天隆的杯子一直就没停过,见主人相让,连忙又端起来,带着微微的醉意说:“今日这酒……痛快,大家都可、不愧这豪杰二字了!”
李淮很无奈的启齿一笑,与他同干。
恰在这时,谋士李应呈来一份军报。李淮一看内容,原来是萧洪和副将安正胥、已分头在他营前营后摆开厮杀的阵势呢!
李淮暗惊,急忙把军报揉作一团。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就都有些投鼠忌器了,只好暂时放下各自的小九九,一心一意喝起酒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苏天隆先醉了;再然后,萧闵也因为满脑门的官司不敢再喝,借醉欲归……
李淮不甘心全盘落空,扭头吩咐心腹蒋勤:“去后帐告诉夫人,收拾礼物、恭送萧夫人回城!”
然后递了个颜色!
蒋勤不知何意,但料想夫人必定明白的,急忙前去传令;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返回大帐禀报说:“两位夫人依依难舍,恩请萧将军留夫人再盘桓几日!”
萧闵的脸色瞬间铁青!
李淮则故作为难的把手一摊,说:“女人的事可真麻烦!——萧兄稍等,待我亲自去说!”
说着起身就走!
萧闵唯恐他耍炸,暗暗一咬牙,起身说道:“且慢!——既蒙嫂夫人错爱,让她留下便是!”
说着也不招呼苏天隆,“醉醺醺”的一拉李淮胳膊、挎剑就走!
李淮的军士慌了,不知所措的握着腰刀欲上前拦阻!
张温眼一瞪,立刻也带人围了过去!
苏天隆的人见势不好,也赶忙唤醒主人,醉眼朦胧的走出大帐。
李淮被萧闵裹挟着向外疾走,一边急忙叱退武士!
因为他深知萧闵力大剑沉,只要被他近了身、根本败算多于胜算,旁边再多的人也白搭。倒不如安安稳稳送他走,方是上策。
这时苏天隆看出了门道,忙也摇摇晃晃赶了过去。李淮趁势又拉住他的胳膊,找了下面子,三人“肩并肩手挽手”、“亲亲热热”的向军营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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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慕容子鸢军帐。
自从她返回后,其实连独孤云桃的面都没见。她的身边,现在除了萧闵派过来的那几个“亲军”,就只有李营的一个丫鬟伺候。而在她周围,则是数不清的飞虎军武士!
“她居然……将我软禁了!”
子鸢幽幽的想道。
即便现在小白如她,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但些许不快之后,她并没十分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那女人只是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内心根本就只有虚情假意,并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而且她这样也好。自己反而可以静下心来,想想夫君、想想自己、想想这莫名其妙的前因后果了!
“将军他……现在不知怎么样了,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哦……”慕容子鸢沉甸甸思虑道:“不知他以前对我是什么样的,但看今日的情景,明显非常冷淡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仅仅因为那个李淮?”
前思后想之后,心里忽然一颤:“是了,将军并不晓得我失忆呀,又怎么体谅的到我的苦衷呢!只是……天呵,我也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啊……,日后若再见到夫君,又怎么跟他说呢?……嗳!”
她无助的一叹。
叹息声传到帐外,被一直守候在那里的林婉儿听到了。急忙趁李军不注意,悄悄钻进帐里,对丫鬟说:“这里面比外面都冷,你是怎么侍候夫人的?快取些炭火去!”
“是!”
丫鬟瞅瞅她凶巴巴的样子,正巴不得离开这不受待见的地方呢,一溜烟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