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战事吃紧,恐怕年下也难止。”皇帝终于说出心烦的缘由,“可怜边关战士,都是爹生娘养的,常年与家人分别。”
听到这个事情,太后也作沉思状,完全没有了方才做冬衣,送百花酒时的轻松样。
“瑾儿想爹爹和兄长吗?”皇帝低头问宁瑾。
宁瑾点头,看到娘亲那担忧紧张的目光,宁瑾说道:“自然是想的,可父亲和兄长在外作战也是为了我们能在京中过安宁的日子。所以,瑾儿理解父兄,那些战士们的父母家眷也能理解。”
“瑾儿怎么知道那些战士家眷和瑾儿一样呢?”皇帝好奇。
侧妃的目光越发尖锐的盯着宁瑾,宁瑾视而不见,仍旧答道:“所思不远,若为平生。”
皇帝还偏着头听,宁瑾接着说道:“草木岁月晚,关河霜雪清。别离已昨日,因见古人情。宁瑾思念父兄,能够体会百姓们的思念之情。”
“瑾儿以为,朕做错了吗?”皇帝皱眉问。
侧妃屏息凝视宁瑾。
宁瑾摇头,说道:“父亲说过,皇帝伯伯是守护我们的人,万事自有考量,我们只需要追随皇帝伯伯。”
皇帝听后沉默良久,侧妃捏紧了手中的绢丝,责备的盯着宁瑾。
太后将一切尽收眼底,趁着皇帝沉默,开口说道:“王爷忠心,陛下不可辜负啊。”
皇帝默默点头,说:“承煜在外,朕自会安顿好王府。年下让皇后就不要缩减王府的赏赐了。”
“皇帝伯伯。”宁瑾打断,“母亲教导瑾儿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府中一切吃穿用度都还松泛,父兄在外自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一句话点醒了皇帝一般,心里瞬间明朗起来,高兴的搂着宁瑾亲了又亲,对太后说道:“战士们在外作战,也会担忧家人,思念家人,今年将给王府朝臣的赏赐都分发给战士的家眷。”
“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太后心中是不情愿的,于是面露忧虑。
可皇帝已经是下定决心了,还不忘问一句宁瑾:“瑾儿想爹爹和兄长的时候,都怎么办呀?”
“写信!”宁瑾脱口而出。
皇帝听后又是一声大笑,接着说道:“若是让战士们和家眷在元宵之前互通信件,必然会稳定军心和民心的。”
太后的脸色已经稍稍有些阴郁了,却没有开口阻拦。
“今年京城的元宵,就不设宵禁了,让老百姓们好好乐一乐。”皇帝越说越高兴,旋即就要让身后的侍官说道:“传朕的旨意,今年宫里的年赏,朝中的年赏都赐给战士家眷。各州郡在年关之前,必要备好军中战士的家书和冬衣等物,冬至时送往边关。”
旨意下来,侍官连忙答应,一溜烟笑着去了。
眼见如此,太后也有些绷不住了,说道:“陛下这么做,宫里也就罢了,朝中臣子恐怕要生怨怼。”
“母后不必担忧,朕自有决断。”皇帝没有给还转的余地。
侧妃见太后脸色有异,忐忑不已。
“皇后忙于后宫事务,你身子重,不必去拜见了。朕见了皇后,自会与她说明。”皇帝把宁瑾放下来,拉住她的手说:“照看好你娘亲,乖乖等你父亲和兄长凯旋。”
唯有这句话,宁瑾觉得暖心不已。满目温情的答应。
“母后,你近日病着,说了许久的话,该歇歇了。”皇帝说道。
太后对皇帝的心思心知肚明,也笑着点头,顺应着对床边站着伺候的嬷嬷说道:“紫萱,你送送哀家送送。”
“是。”紫萱嬷嬷微微躬身答应。
侧妃只好分别行礼告退,由着紫萱嬷嬷在前面带路。
侧妃牵着宁瑾的手心,不住的冒汗。宁瑾虽然察觉,但是碍于此时境地,不管发问,一路上任侧妃牵住自己。
太后和皇帝还在说话,谈起璟珩来,太后问皇帝:“珩儿回来了,怎么不来见哀家?”
“他刚回京,宅子里的事务还没有打理好,等除夕宫宴,您就可以看到了。”皇帝说道。
太后听罢,先是一声叹气,后又一笑,道:“珩儿回来,京里就热闹了。他去过忠毅王府了吗?终归是在那里长大的,不能忘恩负义。”
“璟珩以子之名,替王娉送葬守孝,朕已经准了。”皇帝略略点头,想了点什么,接着说:“他过了年关就二十年纪了,还没成亲,不像他几个哥哥姐姐,成家的成家,定亲的定亲。”皇帝皱着眉头,“这些年又一直在外,不知道功课骑射如何,让他先守孝三年,您也帮朕看看,给他匹配哪家的姑娘。”
“皇帝既然谈到这个,不妨先想想,忠毅王府是要新定个主母还是别的?”太后语气沉了沉,“忠毅王为国效力,他的家眷,皇家要照顾好,否则惹天下诟病,忠臣寒心。”
皇帝默然片刻,转而开口已不像先前那般轻松。
“萧月双乃是以公主之名和亲而来,若非当年变故,她也是正室之位,不如,以她做忠毅继室。”
皇帝眼中无波,秋水寒冽。他等着太后的回答,母子之间对峙使宫室中的呼吸都静谧了。
“嗯。。。皇帝心中有数就好。”太后低下眉眼,还带着温和的笑意,热忱的打算着说:“她如今怀着身孕,十二州战事又吃紧,那就等忠毅王回京来,再行册封礼也算是名正言顺。”
“璟珩的宅子还没收拾出来,就让他先搬去王府暂住。”皇帝说,太后又要提出些疑惑不妥,皇帝抢先道:“他在王府长大,不可忘记养育之恩,自然也该替朕,替皇家照看王府家眷。”
皇帝语气不容置疑,太后心知不可再行阻拦,只好答应:“皇帝想好了,那哀家也不多说了。你前朝事忙,就先去歇歇。哀家午后见见皇后,商讨商讨接太皇太后回宫的事宜。”
“那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了。”皇帝起身,略略抖了抖衣裳,往后退出两步,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