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无极以为二人会如前几日一般飞奔出去,却不料二人垂头丧气,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无极知二人去除心伤需要时日,便没有催促二人。无极默默看着二人,他二人不说话,她也不问。两人胡乱用了早膳,无极道:“我且出去一会儿,你二人看好洞府。”
无我低声应了一下,无象是应都没应。无极摇摇头,缓缓走开。这心痛的滋味,无极再清楚不过了。她给二人留出空间,希望他们自己能想明白,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
其实二人与小幽往来一万年,无极心知肚明。她看二人与这小狼妖投缘,也知道二人终日在结界中实在无趣,有人来聊聊天,说说话,二人能开心一些是极好。她没有想到已经一万年未见了,二人对这狼妖依旧念念不忘,她更没有想到二人对这狼妖竟生出情思。
虽然二人已不唤自己母亲,可无极终究是看着他们长大,她不愿看到二人伤心,不愿二人受到伤害。现在她是二人的大姐姐,师父,眼下二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思考着如何让二人度过这最难度的情关。
无极出去了,二人闷闷一日,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无象看着他过去做的小物件,也不去动,只呆呆的看着。无我则是看着他那把木剑,摸了又摸。二人就像掉了线的木偶,失了魂一般,提不起精神。
到了申时,无极带着二人爱吃的小八爪兽回来,却看到二人依旧是坐在早上离开时待的地方。无极料二人怕是守在原地发呆了一日,又是摇摇头。
无极将八爪兽递给无象,无象摇头,不接。无极又将八爪兽递给无我,无我亦是摇头不接。无极微微一笑,自己吃起来,边吃边道:“这八爪兽是真香!”
无象、无我依旧是没有反应。
天色晚,无象、无我默默走进洞中,散了骨架一般的倒下。
无极看着二人,又听到轻微啜泣声,也不知是谁在哭,无极只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无极备好早膳,对二人道:“晚膳不吃尚可,早膳必须要吃!”
无象、无我勾着头,从洞中出来,没精打采坐到火堆旁。无极看着二人拧着苦脸,又心疼,又想笑。二人依旧是随便吃几口东西,丝毫没有食欲。
无极又给二人递水,道:“泪流多了,补补水。”
二人没有应声,接过水,起身走开。
这两人又去到昨日发呆的地方,蹲下饮了水,继续发呆。
无极摇摇头,静静用了早膳便出门。
无极刚走,无我又开始啜泣。
无象烦,嚷道:“你一直哭什么?”
无我:“我的小幽死了,我伤心。”
无象:“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幽?”
无我:“这重要吗,她终究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无象听无我这么说,也啜泣起来,啜泣一会儿,又道:“我们是在哭什么呢?她都已经死了,我们有什么办法?”
无我:“我们眼睁睁看着她死,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象听到什么也做不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哭道:“我们真没用!”
无我:“也许小幽就不该认识我们,她一族就不会遭这灭顶之灾。”
无象:“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伤心?”
无我:“都是你的错!”
无象:“你没杀她族人吗?!”
无我:“我们对不起小幽!”
……
二人断断续续啜泣了一整日,直到无极回来。
向后一月,二人都死狗一般,毫无生气,每日守在洞中伤怀,不愿出去。
无极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本想让二人自己出离伤痛,可眼下二人消沉一月也不见好转,她不能让二人再这样下去了。
这日用过早膳,无极对二人道:“明日乃是村中长老寿辰,长老盛情邀请我与寿宴,你二人可愿同去?”
无象、无我听得要参加宴席,眼中有了光,无象兴奋道:“去!去!”无我亦是点头。
无极莞尔一笑,道:“我们明日去贺寿,你二人愁眉苦脸怎行?”
无象:“我们也难过许久了,也该放一放,向前看了。”
无极笑道:“你能这样想,我甚为欣慰。无我,你呢?”
无我:“我也觉得是该走出来了,让你担忧了。”
无极笑道:“很好!你二人尚未赴过宴,我且教你们一些待人接物之礼,你们仔细听好。”
无象、无我瞪大了眼睛,就像幼时一般听着无极教导。
小幽的伤暂且过去,她是无象、无我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虽然这段插曲的结尾是那样沉痛。
小幽教会了二人许多,尤其对无象而言,小幽教给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虽然现在无象还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这东西如何重要。但念头一旦从脑海中闪过,便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经过漫长的尘封与埋藏,只要遇到了它的光,遇到了它的甘霖,便会生根发芽。
无极为二人准备了行装,第二日,无象、无我欢欢喜喜换了盛装,随无极出发。没多久,三人便至村口,村口立一石碑,上书:“盘元。”
无象、无我朝里望去,只见一片片茅屋相连,一条条炊烟袅袅,二人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气,兴奋又好奇。二人紧随无极入了盘元村,只见村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人笑容满面,到处洋溢着喜庆。
三人到达村子正中央,有一大户人家。无象见这户人家房屋与别家不同,其余人家俱是茅草堆砌,只这户人家是整整齐齐的四座木屋,木屋还都是两层,在这盘元村内格外醒目。又见村民各个提着礼物拥入这户家中,无极对二人道:“那便是长老居处。”
无象心思:“只是个村里长老,竟比普通百姓富贵这许多,更何况人中龙凤,神中翘楚。”
无象、无我第一次面向世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二人整了整衣装,随无极至庭院口,迎客的见到无极,忙行礼。无极点头,将一个木匣交给那迎客的。那迎客的收了木匣,引三人入院内。
无象、无我入内,才发觉这长老的院落这样宽阔气派,院内列着几十张桌子,乌央央许多人。
众人见到无极三人,无不瞩目。无象、无我看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众人眼神中有钦敬,仰慕,也有畏惧,躲闪。
村中女人何曾见过无象、无我这等英俊风流人物,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无象、无我未曾见过这许多人,紧紧跟在无极身后。
只见无极徐步至最大那座木屋,木屋前一老者,头发有些花白,面色发红,因为一直在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这老者身边簇拥着许多人,无极走到老者跟前,那老者早已远迎,道:“无极女神圣驾蔽舍,乃盘元百姓无上荣光!”
无极谦道:“恭贺长老寿辰,愿长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长老大喜,忙道:“女神请上座!”长老迎无极三人上座,无象、无我依着无极所授仪礼,恭敬行礼。二人欲随无极坐下,无极道:“你们去旁边那桌吧。”
无象、无我看去,旁边那桌坐的俱是年轻男子,无极这桌均是老者,二人会意,往旁边那桌去。无象见这桌尚有四个位子,两个两个连着,正好相对,无象随便选一处,同无我坐下。
三人入席,无极这边一桌众宾客恭恭敬敬,无极落落大方,与宾客侃侃而谈。无象、无我则十分局促,手无处安放,又不知该与其他宾客说什么,只得默默用膳。
二人正吃着,忽听的同桌人道:“长老二女,你们说谁更漂亮?”
“当然是怜怜美了,怜怜小鸟依人,惹人怜爱。”
“我觉得还是花花更漂亮,浓眉大眼,十分大气。”
“花花有些强势了,还是怜怜娇小可爱,人也温柔。”
“柔弱女子比比皆是,像花花这般爽朗性情才是世间少有!”
“瞧你们说的,跟花花、怜怜能瞧上你们似的!”
“你懂什么,今日长老寿辰,我父亲奉上大礼,这管家把我安排坐在怜怜身边,一回生,二回熟,还怕没有机会吗?”
“你家的那也算大礼?我父亲可是奉上了灵芝两枚,千年参两株,管家这才把我安排坐在花花旁边。”
“得了吧,你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互不妨碍!”
“若一会儿二位小姐位子颠倒了,你可得与我换过来!”
“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桌人说的花花、怜怜,乃是盘元村长老女儿,花花十七,怜怜十六,尚未出嫁,两个姑娘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村中有些钱财的人家都盯着,争着迎娶回家。
无象听得众人说话,嘴角微微上扬,无我只闷不做声低头吃东西。只听同桌一人道:“喂,你们两个是跟着无极女神吗?”
无象看向说话的人,只见这男子肥头肥耳,眼睛小的看不见眼珠,嘴里还在吧唧嚼着东西,无象不想理会,没有作声。
那人又道:“喂,你没长耳朵吗?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无象有些恼,正欲开声,旁边一人劝道:“你小心说话,他二人既跟着无极女神,是万不可得罪。”
无象瞥一眼这劝阻的人,这人与那肥头肥耳的人刚好相反,尖嘴猴腮,眼窝深陷,面色有些青。
那肥头肥耳的人哼一声,没有再找茬。无象也不想在这宴席上惹麻烦,也没有再说话。
无象、无我正吃着,忽闻见一股浓浓香气,又听到金属叮当声。同桌那肥头肥耳和尖嘴猴腮的都起身,只听二人道“二小姐请上座!”“三小姐请上座!”
其中一女子笑道:“怎么一头猪,一只猴子,管家怎么安排的?”这说话的乃是二小姐花花。
无象看去,只见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材丰满,一个身形淡薄,二人俱是胭脂红粉,服饰艳丽,颈上还带着银项圈,坠了一排银链子。无象虽未见过几个女子,也不甚喜这二女浓妆艳抹,又一身扑鼻浓烈的香气。无象继续吃东西,没有理会。
这二女落座,一眼看见对面无象、无我。无象、无我本就高大,面容俊美,气质不凡,在这一众凡人中更是两骑绝尘。二女看见这等人才,两眼直直,一时说不出话。
那尖嘴猴腮的道:“三小姐,这是我父亲东海采的鲜果,你尝尝。”
那肥头肥儿的道:“二小姐,这是我叔父采南山花卉精炼出的胭脂,请笑纳。”
这二女此刻眼中只有无象、无我,听到身边人说话,又看着身边人嘴脸,满目嫌弃。
一女道:“我是什么人才,你这肥头肥耳的竟敢坐我旁边,也不照照镜子。”
一女道:“你这果子,我可不稀罕。”
二女忽然起身,将无象、无我身旁两人支开,花花坐在无象旁,怜怜坐在无我侧。无我见一女子坐旁边,吓的头都不敢抬起来,无象则是嘴角上扬。
花花道:“这位公子家住哪里,怎素未谋面?”花花这话说的娇滴滴,全没了刚才说话的架势。
无象看一眼旁边女子,果是浓眉大眼,此刻这双眼睛星光点点,直直看着自己,无象道:“我从远处来,第一次造访盘元村,故而你未见过。”
花花掩面而笑,道:“小女花花,公子尊姓大名?”
无象笑道:“无象。”
无我那边怜怜也开声:“这位公子怎一直低着头,怎不瞧我一眼,难道我不够美,入不得公子眼吗?”
无我哪里敢抬头,更不敢说话。无象见到无我样子,微微一笑。
花花又道:“无公子,喝一杯吧。”
无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花花:“公子好酒量!”
这花花为无象又斟一杯酒,无象又一饮而尽。
花花:“公子好厉害,不知公子可婚配?”
无象:“并未婚配。”
花花:“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无象:“为何好?”
花花:“公子觉着小女子如何?”
无象:“小姐貌美如花。”
花花:“真的吗?”
无象没有再回答。
花花又道:“公子既有意,何不向我父亲提亲?”
无象险些将酒吐出来,本来夸她貌美如花已言过其实,说的违心,如今这女子竟主动求亲,无象缓了缓神,道:“小姐与我不过初次见面,提亲言之尚早。”
花花面露羞愧,半晌道:“我就是说个玩笑,公子就当真了?”
无象呵呵一笑,道:“我也并未当真。”
那花花尴尬一笑,又不停敬酒,无象豪饮数杯,不觉微醺。那边无我一直不理怜怜,怜怜觉无趣,便也与无象攀谈。
一时宴席毕,无极瞧见无象、无我身旁两女,无象与这两女嘻哈言笑。无极微蹙眉,这时长老请求无极为老母亲诊脉,无极不好回绝,随长老而去。
宴席散,花花、怜怜拉着无象往后花园去。二女一个唱歌,一个跳舞,都欲博得无象欢心,十分卖力。无象饮了许多酒,此刻意乱,也跟着手舞足蹈。无我在一旁看着,只头皮发麻。
无我拉住无象,道:“我们该走了。”
花花是真豪爽,她轻轻拍着无我胸膛,笑道:“这位公子可算是说了一句话,何不与我们一同玩耍?”
无我被这女子一摸,吓的退后一丈。无象看到,哈哈大笑,二女亦是哈哈大笑。
被这么一吓,无我也不敢上前了,只在原地皱着眉头。
花花、怜怜与无象玩了一会儿,越来越大胆,又拉无象手,又勾搭无象肩膀,无象非但不拒绝,反而乐在其中。到后面,花花、怜怜竟然争相拥入无象怀中,无象也放开了,干脆抱着二女,耳鬓厮磨。无我在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不敢再上前,只得转过头。
无极诊疗罢,辞别长老,未见无象、无我,只听的无象笑声从后园传来。无极往后园去,恰见无象怀中抱着二女,无极心中顿生一团火。
无象此时已醉,未发觉无极气息,依旧我行我素。
无我看到无极,知道事情不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去拉无象,无象笑道:“无我,你小子这么怂,还敢拉我!”
无我道:“无极。”
无象听到无极名字,顿时酒醒,慌忙扔掉二女。二女摔在地上,疼的哎呦几声,正要问无象话,突然瞥见无极女神,这二女也不敢说话了,忍着疼,灰溜溜离开。
无象站立无我身旁,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无极见无象知错而改,火气消了些,唤两人回洞府。
三人一路未说话,回至居处,无极厉声道:“跪下。”
二人慌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