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
温热的气息扑向颈侧琳琅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对方的嘴唇。
“老实点。”
她斜斜瞟了过去,偷袭的流氓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刘海也剪得短了,开阔之后眉眼更显深邃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俊美。
“好嘛。”他委屈应了可怜巴巴“谁叫你不理我。”
琳琅收回手信纸折叠压好,重新放回墨绿色的信封动作秀气斯文。
“谁的信啊?”
他装作不经意靠在桌边摩挲着圆弧形的袖扣。
“你猜?”
她挑起细眉,笑起来有些坏,像是故意要捉弄心爱的男孩。
“猜错要惩罚的哟。”
曲初溪舔了舔嘴唇“惩罚什么?”
“唔……就罚你永远都不许跟我说谎,怎么样?”她一手撑在梳妆桌几缕黑发顺着她歪头的姿态滑落到颊边,窗外的光影懒懒散散错落在室内,她眼里仿佛生长着柔软细密的春水,缠绕着他。
“初溪你对我不会说谎的对吧?”
曲初溪一怔。
“我呀,喜欢诚实的好孩子。”
粉藕般的双臂挂上他的脖子两人鼻尖近乎相触。他的模样被毫无保留照进了那双黑色的澄澈眼睛里曲初溪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慌乱。
不自觉他偏过头,避开了琳琅的主动亲密。
“怎么了?”她故作不知。
“没什么,我们约好的化妆师到了,快换婚纱吧。”
他勉强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
“好。”她从他身上起来,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发绳咬在嘴里,把头发松松扎起来,镜中映出窈窕的身形。
曲初溪看着她拨开碎发的脖颈,宛如天鹅般细长,朝着下方蜿蜒着完美的曲线。
好……孩子吗?
他努力忽略心底的异样感觉。
琳琅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记忆,她对他的初始印象是从医院那次开始的。
而那时候的他已经被乖巧驯服了。
他不抽烟、不喝酒,头发染黑了,耳钉也不戴了,连赛车都被他抛在脑后了。在一众小弟跌破眼镜的惊愕中,他扮演乖巧懂事的优等生,然后顺利考上大学,无论是理论考试还是体育测试,始终表现优秀。
他朝着她喜欢的样子去努力。
可是……之前的他,她会接受吗?
他不是好孩子,更不是好人。
不过是为了她故意伪装的。
连他亲生哥哥的坠海失忆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她原本可以跟曲锦文白头偕老的,也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她会喜欢这样裹着层层谎言的他吗?
“嘿。”
一根手指使劲戳了戳脑门。
曲初溪呆呆看人。
她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长长的婚纱裙摆叠成了雪浪,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仿佛是梦中的景色。
“好看吗?”
身后是一片晃动的人影,而他聚焦的目光只看见她。
“啊,嗯……”
他靠着本能笨拙回应。
梦想成真了吗?
她真的成了他的新娘?
为什么……他却感觉这一切不太真实?
“哎,你干嘛呀!”
她有些嫌弃,脱了手套,轻轻擦拭他的眼泪。
“我们要结婚了,你不是应该更高兴吗?好像我怎么家暴了你。”
曲初溪任由她的手指在脸上转动,视线也追随着她。
“我……很高兴啊。”
非常高兴。
如果没有那些不安的话。
他陡然抱住了人,紧紧的,琳琅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混蛋,你是想要勒死我呀。”
他将脑袋靠在新娘的肩膀上,轻轻松了一口气。没问题的,他们今天就要结婚了,中午十二点,他会准时牵着她走红毯,在神父的见证下缔结婚约。
到时候,她只能是曲太太。
“那我十二点来接你。”
他放开了人,情绪片刻被他收敛得不见半分,曲初溪捋了捋琳琅耳边的碎发,满意道,“我家的太太果然是最美的。”
“当然,作为曲先生的妻子,我怎么能让你丢脸呢?”
曲初溪紧了紧她的手。
他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其他人。
离开之前,他隐约听见了安母忧心忡忡的话。
“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万一……”
琳琅的话全是对他的满满信任,“没有万一,我确信他就是我想要的人。妈,初溪是个好人,别担心,我们会幸福的。”
他伸手抚上了胸口,微微揪紧了衣领。
没关系。
十二点很快到了。
他们的最终结局准备马上就要尘埃落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曲初溪焦躁的心情冲淡了不少,他平稳而得体招呼起了前来的宾客。
“老大,时间到了,赶紧把嫂子接出来吧。”
身为伴郎的小弟拿过他的酒杯,“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好。”曲初溪点了点头,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松动的领结,确定整体没有什么问题了,他深深一口气,朝着新娘所在的婚房走去。
他推开了门。
新娘背对着他坐着,柔顺的长发被灵巧盘起来,缀着红色的流苏穗子,在颈后温顺垂着,与雪白的婚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来接你了。”
他大步踏进,站到她的身边。
曲初溪俯下身来,又仔细端详了她镜中的模样,转头朝着新娘覆盖了头纱的脸颊偷亲一下。
“你今天真的很美。”
琳琅抿着嘴笑了。
“你今天是想要腻死我呀。”
“就怕腻不死你。”
他用鼻子摩擦了她的脸庞几下,满是宠溺之色,眼角的余光掠过她手里的信封。
“怎么又有一封信?”
他不好的预感陡然升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这封是刚刚有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是代为转交。”琳琅随手扬了扬,表现得十分自然,“还说什么一定要我在十二点前打开,怪神秘的。”
曲初溪动作一滞。
“那人……还说了什么?”
“唔,好像是关于你哥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她手指抵着下巴,做思考的模样,“我觉得是你哥哥写的。可是奇怪了,他干嘛不一起给我呢,还非要分开两封,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她还没说完,手中的信立即被抢夺过去。
他发疯似撕毁了。
“初溪?”
新娘瞪大了一双水眸。
他后知后觉自己居然露出了如此疯狂的一面。
曲初溪眼睛通红,他喘了几口气,竭力平静下来。
“这种来历不明的信最好不好收,免得上当受骗。”
“是吗?”她轻轻地道,“恐怕是你心里有鬼吧。”
“我心里……”
他低头掠过满地的碎片,全是空白的。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也停止运转了。
被耍了。
“你……骗我?”
他不可置信抬起头。
琳琅从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缓缓站起来,“我忘了告诉你,半个月前,我们筹备婚礼的时候,我恢复记忆了。而我之前拜托私家侦探调查你哥哥车祸的事,也有了线索。你的手脚很干净,如果不是那位侦探同你雇佣的人有一些关系,恐怕我永远也找不到真相。”
这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把他锤得傻了。
“这半个月来,无论我明着暗着提示你,你始终都是瞒着我。我以为我们恋爱了四年,足够你对我坦诚了,可是你没有,你还是瞒着我,从十八岁瞒到二十二岁。就在我们结婚的这一天,在我为你披上婚纱要当你妻子的这一天……”
“我还是等不到你的一句解释和一句道歉。”
她自嘲低下了头,“我其实都打算好了,在十二点之前,只要你坦白,从前一切,我既往不咎。可是……你连坦诚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我还是过不了那个坎。我接受不了自己嫁给一个害了他哥哥却毫无愧疚的人。我的余生也不想托付给一个满嘴谎言的男人。”
“所以”
她缓缓摘着手指上的钻戒,“我想,这场闹剧应该到此为止。”
“不……”
他哆嗦着嘴唇,眼珠子因为恐惧而颤动起来,嗓音嘶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过要骗你……”
曲初溪按住了她的手,死死不让人摘下。
“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你……”
“因为喜欢,就可以不择手段?”
她漂亮的眼睛里有了讥讽。
“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很廉价吗?”
她是他的心爱之人,所以,她的每一句反驳,比利刃还要可怕。
他浑身失去了力气,呆呆看着她摘了婚戒,褪了婚纱,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曲初溪甚至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情窦初开认定了她,抢过来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是他的新娘啊,这不是小时候就约好了吗?他只是稍稍用一些手段,让错误的剧本走回原本的轨道而已。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仅仅因为他是个坏人,喜欢就会变得廉价?
不,这不是他的错。
一定是时间的错。
他应该把婚礼定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
就差这一分钟。
可她,狠心的连一分钟都不愿意给他。
长命锁上了锁。
锁住的,从头到尾,原来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