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你来得正好。”
祝澜将方才慕容潋到访的事情讲了一遍,秦雨薇听罢,面色也凝重起来,一对凤眸流露出几分隐忧。
祝澜请她帮忙看看,慕容潋送来的衣物是否有任何不妥之处。
事关祝澜的殿试,秦雨薇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黛眉微蹙,将那两套衣物从里到外,极其细致地检查了一遍,终于放下,缓缓摇头道:“没有……从用料到款式,皆符合宫中规制,没有任何问题。”
“果真?”
“嗯。”
祝澜陷入沉思,莫非这位祈王妃真是来示好的?
但不管怎样,以秦雨薇的心思之缜密,既然她看过都说没有问题,那想来衣服上的确没有动什么手脚,自己信得过雨薇。
祝澜想了想又问道:“雨薇,你出来见我,太子可知晓?”
“他可没有这份礼贤下士的心思。”秦雨薇轻笑道,看了一眼还在房中的祝青岩,没有继续说下去。
祝澜权衡一番,看了一眼秦雨薇带来的包袱,有些歉疚地道:“雨薇,多谢你了,只是……”
“我懂的。”秦雨薇示意她不必多说,重新将自己带来的衣物收拾起来。
“既然祈王那边也送来了东西,眼下正在你入仕的节骨眼上,哪边都不宜得罪。放心吧,太子并不知道我来寻你。”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祝澜与祝青岩二人穿着慕容潋带来的天青色士子服,坐上了通往宫门口的马车。
……
朝霞如锦,微风拂过京城的长街,带起一阵微凉。
马车一路穿过京城长长的街道,祝青岩的心也随着车轮的转动而起伏.
她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睁眼时看到祝澜面色平静,好似此番不是去面圣,而是回家一般,便觉得心中也没那般紧张了。
卯时已过,金殿大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依次而入,位列两旁。
太子燕修云、祈王燕长文、以及燕修云皆已到场。
掌事太监走到金殿之外,宣十名贡生入殿面圣。
等候在殿外的十名贡生原本已经默默排好了次序——实则也说不上排,只是大家都默认站在了祝澜身后。
坐着轮椅的闻人月白仍旧是主动排在了最后。
掌事太监宣完旨意,贡生们整理仪容,正欲入殿,却在殿门之外又被掌事太监手中的拂尘拦住了。
掌事太监端详着队伍,灰白的眉毛微微拧起,似觉得女子位列于一众男子之前,终究有些不妥。
掌事太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扫,用拂尘一指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秀的贡生。
“你,过来。”
那名贡生被安排到了第一个位置,随后又有第二人、第三人站在了祝澜与祝青岩之前,几人脸上无不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这几人中自然没有闻人月白,闻人月白坐在轮椅上,掌事太监的视线甚至看不到他。
最后,祝澜二人硬是被挤到了倒数的位子上,仅仅排在闻人月白身前。
祝青岩气鼓鼓地抿着嘴,就连淡定如祝澜也不免眸中闪过一丝郁闷。
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没有规矩说会元必须得第一名入殿。
终于,十名贡生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走入金殿,叩拜面圣,口呼万岁,目光虔诚而炽热。
哪怕排在不起眼的位置,祝澜与祝青岩二人依旧吸引了无数朝臣的目光,毕竟自大梁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女子堂而皇之地立于大殿之上。
不,其实也不能完全这样说。
一些年迈的老臣依稀记起,当年那位女扮男装的兰妃娘娘,也曾出现在这里过。
燕修云与燕长文亦在打量台下几人,二人皆心知,这些贡生的殿试答卷父皇早已阅过,心中定然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此番当朝奏对,不过是走个过场,更重要的是让朝臣们心服口服。
这十名贡生,便是今日朝会的主角。
他们的策论在梁帝面前一字铺陈开来,梁帝的语气还算和善,挨个向他们询问其策论之中提及的一些观点,对方作答完毕,梁帝也不置可否,令人捉摸不透心思。
终于轮到祝澜了。
“朕观你文章之中提及若女子为官,遇婚嫁生育之事,当准予一个月以上的休假,说说你是如何考虑的罢。”
此言一出,不待祝澜回话,朝臣之中已然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一个月以上的休假?简直闻所未闻!”一名吏部的官员与身边的同僚小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即便大梁对官员的考勤制度并不算十分严苛,但也从未有哪位官员能够连续休假长达一个月之久!
“小小女子,真是口出狂言……”同僚叹息着摇头,感慨着世道变了。
端坐于上的梁帝将台下众臣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今日在金殿之上,尽可畅所欲言。”
随后又对祝澜等贡生说道:“今日之朝会,只论道理,不分尊卑。若朝臣对你们提出质疑,你们也尽可以与之一论,不算以下犯上。”
祝澜不免向梁帝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身为帝王,却能鼎故革新,广开言路,的确令她钦佩。
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台下愤愤然的诸位大臣也不会与祝澜客气。
方才小声表达不满的吏部官员站了出来,先向梁帝行了一礼,随即看向祝澜。
“汝等区区女子,承圣上恩德,方得以进学入仕。如今不思感恩,粉身碎骨以报朝廷,竟提出如此荒唐之论,既要为官,又怕辛劳,眼中可还有朝廷,可还有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