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卑鄙的商户!”JJJ在听筒那头狠狠啐了一句,“我可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孩去崇拜那些来路不明的蒙面人,但总有商家唯利是图,为了丁点可耻的利润就把自己的信任拱手让人!”
在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出来似乎都比JJJ更有立场批判资本家,彼得心想。
“真的有那么普遍吗?”JJJ不死心,怀疑地问。
这些问题太有针对性了。彼得还记得最初他把视频展示给JJJ看时对方兜头泼过来的那盆冷水,这个一心一意编织着义警幕后黑手论的老秃瓢可不像会突然回心转意欣赏义警支持者的模样。他应该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可能在找人。
“啊……我觉得比较常见吧?”彼得嘬了一口太久没动的咖啡,语气犹疑不定,“我家对门的公寓楼梯上就贴了一串蜘蛛侠贴纸,楼下的兄弟俩是《超凡徘徊者》的忠实游戏迷,甚至准备自制道具玩角色扮演,哦,还有今年CostCo的万圣节促销活动,蛛丝发射器形状的玩具手表都卖断货了。如果需要素材,我现在就出门去,两小时后拍给您一打……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报社的员工了,素材授权费您打算怎么算呢?”
说到授权费时彼得愈发真情实感起来。他要不收拾收拾去当个码农?可那意味着简很可能需要辞掉工作跟他一起搬去西部,不过梅婶婶会喜欢地中海气候的。当电子工程师也可以,可惜纽约各处都在大裁员,但凡有一个岗位空闲就能有几百份简历抢破头。该死,他在当大慈善家把JJJ的家财分散殆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点?
“……不用了!”JJJ嫌弃地挂了电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心焦。
看来抠门的人到头来还是很抠门。彼得遗憾地看着通话结束的提示,忽然想到自己可以从事什么了。
*
“你们信么?那个退学的学生。”乐队的排练厅头一次没有人在练习。这其实才应该是高中社团活动的常态,她们前段时间争分夺秒地为了演出做准备,甚至被别的乐手调侃说是东亚人在开会。乡村乐队早就把排练厅当成甜甜圈品鉴室了,而另外两支乐队经常在踩到他们掉在地上的玉米片渣和装饰糖珠。鲁索问这句话的时候,正捉着一根掰直的回形针掏键盘的缝,果真扫出来几根彩色糖针,咬牙切齿地咒骂:“那群天杀的纳什维尔人,我今晚就写投诉邮件要求撤销他们的排练厅使用权。快来帮我拍一张证据,斯图!”
斯图尔特伸出手机来咔嚓一张:“信什么?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三年级姓霍奇的男生,家里开生物制药公司的那个。他家想和章鱼博士交好所以送他去了实习项目,原本瞒着所有人……没想到弗拉什·汤普森那个毒男居然也有做了件人事的时候,”想到弗拉什她乐了,“天啊,不仅学校里在章鱼生物科技实习的人退了学,就连弗拉什也吃够纪律处分而不能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讨人嫌了,我还从没遇见过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简直做梦都能笑出声。”
“你觉得实习的学生只有他一个吗?”鲁索若有所思,“如果不止呢?”
“今天不排练对么?”格温似乎对她们挑起的话题意兴阑珊。那些令人忿忿的讨论落在她耳中经不起一丝波澜,至少从行动上来看,她对玩手指的兴趣显然更大。她从鼓凳上跳下来,搭上了排练厅的门:“不练习的话,我还有事要忙。”
“先别走。”从最初就一言不发的主唱开了腔。琼看起来很潦草,她的头发乱蓬蓬的,与之相衬的是晕开的眼线。她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了格温的帆布鞋上,鞋头有点脏,青色的鞋帮上,过长的鞋带在脚踝上绕了两圈耷下来,现在有点松了。她以前试过这种绑法,剧烈跑动之下绳结才会松动,但愿景学院的课间走廊看起来才不是适合这些大动作的场地。
门把手已经被压下去了,被叫住的女生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种提前离场的请求提醒了斯图尔特:“早就想问了,你到底都有什么要忙?”她对鼓手的任性有些小小的不满,“我们有全世界最好的鼓手,但是这个鼓手会玩消失——琼对你的神出鬼没从来没意见。但如果不是知道你站在义警这边,我都要怀疑你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了。”
“至少我从来没缺席过必要的排练,这就够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易。在从前待过的乐队里,格温时常因为突发的战斗而迟到,甚至爽约过两次公开演出。她并不是个合格的队友,其他世界的彼得帕克因为蜘蛛侠这个身份错过多少次和简的约会,她就放过多少次前乐队队友们的鸽子。她还记得自己在加入蜘蛛联盟之前离开的最后一支乐队,那些无辜的队友们对她的评价是“不稳定、不负责”,并且决定不再继续无端包容她的任性。那支乐队的主唱长得和琼很像,而她删掉格温的好友之前的最后一句赠言是“才华并不能当饭吃。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自我,那我祝你好。”
琼没有被方才的打岔分神。她虽然在公共大厅的走廊门后目睹了那场打斗的全程,却碍于距离和遮挡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她有怀疑,无法确定又问不出口,那些可能的猜测几乎要把她的脑细胞烧光了。于是她说出了思忖一整天后,隐晦又直接的试探:“雷诺告诉我,他们在收集和邪恶六人组有关的某些东西,其中有几份文件只有内部员工授权才能接近……如果正好有人在公司实习能帮上忙,他们的行动会简单许多。”
斯图尔特不明所以:“……是想找那个霍奇?”她嘴角一撇,“问格温干什么,她认识霍奇?但霍奇为了保住在章鱼生物科技的实习连学都退了,显而易见是个把几分钱铜币看的比别人的命更重的家伙,怎么可能愿意反水帮忙找资料。”
琼观察着格温的一举一动。后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应并不剧烈,只流露出些许疑惑,如同斯图尔特一般对她与这件事的关联感到不解。
琼舒了一小口气,内心却勾起了一缕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话锋一转:“因为实在想不出朋友里谁能帮上忙——能和我们成为朋友的都耻于和邪恶六人组攀上关系,而能进入这些实习项目的人又都算不上我们的朋友,所以雷诺他们打算硬闯。”
“不过硬闯也需要技术,而需要拿到这些文件,光有跑酷的本领还不够,他们的团队需要一个柔韧性很强的人作为临时帮手。”
“所以我想到了你,格温,”琼注视着门边的人,金发的少女对这个提议稍显怔然,但松开了摁住门柄的手,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体操队的空降天才,冉冉升起的启明星’,我听过很多人这样说你,”她笑了,似乎与有荣焉,“毫不夸张地说,别说带领校体操队突围校级联赛,拿块奥运金牌都不在话下。”
“除非传说中的蜘蛛侠出面,否则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所以你想邀请格温加入雷诺的队伍?”鲁索对自己熟悉的人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关联很来兴趣,她随着琼咄咄逼人的注视一并将目光放在格温身上,隐隐有些期待,“可是跑酷不比有防护的体操训练,地形也复杂很多,格温没有经验的话会不会太难?”
“放心,格温只需要凭借体操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帮他们一个忙,并不需要负担高难度的极限运动,”琼弯起了眼睛,脸颊上的雀斑都向上聚拢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处理,是的吧?”
斯图尔特眉心一皱:“等一下,那还是很不安全。琼你就这么把自己的乐手往深海大章鱼或者鸟人的巢穴里送吗,”她张开臂膀指着门边上的格温,“四个月!我们乐队空窗了四个月才找到这么一个鼓手!而且她不仅会打鼓还能唱能写,还能创作出fall那样的作品……好吧,除此之外她是比较神秘兮兮的并且经常早退找不到人还动不动改谱子害我跟着一起重练,但如果格温出了什么事,Jesus, bless you,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她还匆忙插入了对被冒犯的人的道歉,“如果格温出了什么事,我们又没鼓手了!哪有乐队的鼓手一茬一茬水车一样换的,要不腕带乐队改名算了,叫什么比较好,‘摇滚鼓手之坟’?”
门边的金发少女哧哧地笑了起来:“好啊,”她甚至也不觉得队友担心她安危的初衷竟然只是找不到别的鼓手替代了是件多么令人沮丧的事,“‘鼓手之坟’这个名字挺摇滚的。不过我不是在赞同要改乐队名称,腕带乐队是我听过最好的名字了,”她收回门把上的手松松插进外套口袋,对琼歪了歪头,“我是说跑酷,听起来很有趣,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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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格温愿意在跑酷活动的混水里蹚一脚,雷诺兴致相当之高。他甚至不满足于线上交流,居然从曼哈顿上城跑来了布鲁克林找格温当面商量——当然,他的理由也颇具说服力:“如果邪恶六人组的技术已经进展到监控所有的网络数据了怎么办?那我们岂不相当于傻傻地自投罗网。”虽然他神神叨叨的语气令他听起来同网络论坛里发表“徘徊者才是邪恶六人组的幕后指使者”以及“政府在远洋小岛上给人注射血清批量制造超级英雄”这些阴谋学说的人别无二致,但格温结合自己在某些赛博宇宙与反派较量的经验来看,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其实我们团体里有很多像你这样的运动员,还有退伍军人和退役的体育赛者,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适合来玩跑酷的原因,”雷诺坐在愿景学院的咖啡厅里,递给格温他从上西区带来的土特产,一杯廉价小推车咖啡,“试试,至少比你们学校的咖啡好一点。”砸场子式的推荐理所当然收获了咖啡厅服务生的侧目。
愿景学院在工作日期间为全封闭,只有学生的家长在预约后才可以进入校园参访。雷诺能进到咖啡厅来,纯靠格温当着校园安保的面张口就称呼他“许久未见的表亲”。那位安保人员狐疑地将两张面孔当作复写纸对照,从瞳色到发色再到体格二人都不像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模样,雷诺则机灵地跟着往下找补说“是她继母那边的表亲,她们关系好得像亲生的。”
“有了你之后,需要身体柔韧度的那一关我们就不担心了,”雷诺看到那杯咖啡被格温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后者的拒绝理由是存在严重的入睡困难,于是他揭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但跑酷的部分需要兵分几路,而其中有个环节的难度很大,需要安排最为稳妥和出色的跑者,目前人选是个前海军陆战队员,不过她的跟腱有伤。所以我还在考虑其他的人选……最好还能联系上那个神秘的小子,否则谁都干不了这活儿就只能我上了。”他说起来有些牙疼。
“G?”格温盘腿坐在咖啡厅的木凳子上,忽然抬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