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没见过约翰二世本人，到底是撞名，还是怎样，徐思灵不敢肯定。

可内心这股直觉告诉徐思灵，眼前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约翰·德，就是约翰二世。

到底这人是不是约翰二世，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思灵轻咳一声，掩饰前面的尴尬。

“徐·思灵，喊我徐就好。”

“思灵？”约翰不禁回忆，他似乎听谁说过这个名字，但一下子没想起来：“这個姓氏倒少见。”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徐思灵挑眉，认真打量眼前这面露正义之色的英俊男子：“我确实对王室的一些人好奇，你让我问你...看样子老兄，你跟王室的关系不浅啊，话敢说这么大。”

“有点朋友，也就比常人多了解一些。”

约翰看起来是个豪爽的男人，说话有些无遮无拦，但话里永远透露着善心，不会让人觉得他带有恶意。

“那我提问，你回答我，需要我付出什么吗。”

“诶。”约翰摆了摆手，“我这人最喜欢和王国各地的骑士交朋友，我们就当交个朋友！只要不是很特殊的事情，能告诉你的，我都说。”

徐思灵也不客气，摆手喊酒保，让其给他跟约翰多添几杯酒。

“豪爽啊，徐！”

“我对国王挺好奇的，约翰，你跟我说下国王为人如何？”

徐思灵饶有兴趣缓缓道，顺便注意约翰的脸色。

听到徐思灵问的话，约翰面露尴尬，明显不擅长掩藏表情，但他尽量收拾好情绪。

“咳咳...国王嘛...他当然伟大，是一位杰出的领袖，他的智慧和策略，使国家的人民得以有安稳的地方平稳生活...”

徐思灵立马就敢肯定，眼前约翰·德正是约翰二世，法国历史上的老好人国王。

在酒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敢随意议论国王的，也没几个人敢。

而约翰二世身为王储，自然不会顾虑这些。

尤其约翰夸起自己父亲时，话语里那股子别扭感，怎么都掩盖不住。

看样子，腓力六世还没抢儿媳前，这对父子关系就不太好。

约翰憋了许久，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夸腓力六世，最后丢出一句话。

“反正国王是个称职的国王，但不是称职的骑士。”

“约翰，你对骑士很感兴趣？”

说到骑士，约翰的深绿色眸子立马亮起来。

“自然，我认为骑士的精神不仅仅是一种道德准则，更是一种王国士兵的理念和行为规范。徐，你不觉得吗？”

“嗯。”

徐思灵当然不会自找苦吃去反驳，要知道眼前这个约翰，在他当国王时，打仗就是以骑士精神的道德行为要求自己，亲力亲为，身为指挥官不坐镇指挥，带着士兵冲锋。

最后...？

当然是战役失败，他身为国王直接被英格兰俘了。

英格兰报价的赎金太高，约翰的儿子查理五世根本凑不出来，只好提议一场交换人质行动。

就是约翰的三个儿子代替国王成为人质，约翰二世则被放回法国募集赎金。

可他回到法国期间，代替他作人质的王子路易一世逃脱了英国的监禁，回国仅三年的约翰二世得知这个情况后，本着骑士精神，自愿返回英格兰重新做了囚犯。

所以，徐思灵要跟约翰较真骑士精神到底值不值得，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徐思灵表示自己是会‘啊对对对’。

得到徐思灵认可的约翰，显得无比开心，话头也逐渐打开。

“国王勉强称职，主要他不是个称职的骑士，导致战役上的失败太多，尤其对贵族的要求太浅薄。看看现在的贵族，贵族没有贵族的样子，只会以自己为中心，根本没有以人民以国家为中心，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只考虑自己亏没亏！”

“你说徐，这种思想，能成什么大事？！”

“啊对对对。”

徐思灵看约翰越说越上头，不由转移话题：“那约翰，既然对你王室这么了解，你觉得王太子这人如何。”

“谁...？”约翰愣了下。

“王太子啊，难道你不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和他还很熟呢！”约翰尴尬咳嗽。

“那你觉得王太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他是...”这就为难约翰了，夸自己也不是，诋毁自己也不是，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忽然他想到什么，怒拍胸口自信道：“王太子是个坦坦荡荡的骑士，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上帝！”

说完这些话，约翰感觉脸上有些热得慌，他还是头一次在个陌生人面前这么夸自己。

心里认为的，和说出来的，是两码事。

不过他想到什么，不由愣了下。

不对啊。

他明明是好奇徐思灵的身份，过来搭话探查下，怎么反而被套这么多话出来？

“不说这些了，徐。你还没说你从哪里来的，对王室的人物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我没什么想法，单纯就是对王室人物好奇罢了。”

“就这样？”约翰不信。

徐思灵摊手：“不然呢，我就是个偏远地区的小骑士，能有什么想法。”

“诶，徐。你这话就不对了，骑士不分大小，也不分区域，只要本着骑士精神规范自己，你就是王国最出众的骑士！”

“啊对对对。”

一说到骑士，话题的气氛立马又变了。

“我们身为骑士，要珍视荣誉，要追求光荣和声誉，维护自己的荣誉以及家族、国家的名誉。尊重誓约，视之为道德职责的体现，无论是在战斗中的誓约，还是对义务责任的承诺！”

“啊对对对。”

...

约翰借着酒意废话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这样不对，没人会喜欢他这样啰嗦。

他看向徐思灵，发现徐思灵并没有一脸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他。

内心不由得一阵欣慰。

有种遇见知己的温暖。

王国不是没有视骑士精神为信仰的士兵，但多数这些士兵知道他是谁后，个个都不敢言语，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会沉默。

所以和约翰交流的，多数都是王室家族成员，或者王国贵族。

交流的时候，约翰总会忍不住向大家宣传骑士精神，希望贵族们能够视骑士精神为道德原则规范自己，可人人都对约翰说的骑士精神，一脸不耐烦。

也就顾虑他王太子的身份，敷衍了事，根本不重视他说的。

甚至对于所谓的骑士精神，嗤之以鼻。

每当这个时候，约翰都感到疲惫和难过，觉得王国的贵族变成这样，都和他的父亲有关。

他的父亲腓力六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利益主义者，不管做任何事和说任何话，都带有利益的目的。

如果父亲腓力六世秉着骑士精神，坚定地领导王国，说不定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圣嘉禄市场的酒馆，是他最爱来的地方。

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饮酒，没人敢打扰他，他本意也不想打扰别人。

可喝酒的时候，瞧见徐思灵腰间挎着极其惹眼的双手剑进到酒馆，仿佛乡下人进城，对什么都很好奇。

瞧到徐思灵准备要被酒保骗坑后，他忍不住出口阻止。

约翰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想看看徐思灵是从哪个地方来的骑士，认识一下。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两人聊天聊了这么久，时间过得好快。

尤其徐思灵并没有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还期待他接着说下去的样子。

内心升起的遇见知己感，令他感动。

“约翰，怎么不说了。”

“没，我就是想到一些事...”约翰叹了口气，“徐，你杀过人吗。”

“嗯？”

徐思灵被约翰这句话问愣了。

不止杀过，还杀了不少。

尸体都够堆满这个酒馆了。

“你没必要藏着掖着，哪有骑士手里不染血的。”约翰哈哈大笑，“相信以你的品性，你肯定不会随意杀害无辜的人。”

嗯？我的品性？

徐思灵很诧异，他的品性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吗？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杀人能砍头就尽量砍头，少让对方感受到死亡的疼痛。

如果法国要颁个法国大善人的头衔，徐思灵一定要给自己提个名。

“杀人不在于杀，而是杀人真正的目的。”

对于徐思灵而言，杀人的目的，基本都是为了经验。

“对，没错！”约翰笑着赞同，“骑士将正义视为使命，我们要保护弱者，捍卫真理，并竭力维护公平和诚实，只有这样，我们在战场上才能勇敢无畏，冲锋陷阵，用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捍卫正义。”

“啊对对对。”

说着，徐思灵下意识朝约翰的脖子望去，这脖子挺修长的...看起来就很好砍。

约翰正笑着说话，忽然感觉脖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不由打了个颤。

“徐，我怎么忽然感觉有些冷。”

“还好吧。”

“算了，不说这个。”约翰接着道，“徐，其实我也杀过人！”

徐思灵眨巴眼：“然后呢。”

“我想起来，莪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匕首捅进那人的胸膛，然后匕首卡在胸膛骨头里面，竟然拔不出来！那人还疯狂握住我的手，希望我别乱动，他说自己痛得快要晕过去，血染湿我的手...”

“约翰，你想表达什么。”

约翰拍了拍胸膛，大笑：“我其实挺能打的，徐，来打一场！”

约翰的提议并不唐突，甚至在中世纪的法国，算是贵族圈里的家常便饭。

贵族们相遇，或者宴会的时候，时不时就会举办场比武大会，然后贵族们的骑士士兵抽签决斗，最后获胜的，能够得到贵族们的嘉奖和荣誉。

比武大会时，有些贵族手痒也会亲自下场。

比武大会不限制参赛人的身份，就算你是路边的乞丐，只要肯花钱，都能报名参加。

因此造就许多市民，私下就喜欢约架。

这股风气在骑士、士兵圈子里更甚。

就好比安莉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喜欢找拉雅镇的骑士士兵决斗打架。

拉雅镇的人基本都被她揍了个遍。

“我们都没穿护甲...”

话还没说完，约翰连忙摆手打断：“我们不剑斗，剑是用来守护弱者的！真男人就该用拳头！”

说着约翰就把腰间的武器取下来，丢到吧台上，示意酒保保管。

他率先来到酒馆的台面上，活动起筋骨。

约翰默认徐思灵也是信仰骑士精神的男人，那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拒绝这场真男人的决斗。

徐思灵笑着摇头，也把双手剑放在吧台保管。

酒馆其他喝酒的人，见此连忙起哄欢呼起来。

约翰是酒馆名人，有认出他身份的，也有没认出的，但至少都知道约翰常在酒馆出现。

尤其...

“嘿，外来的小子！”

“小心点这个人，他二十天在酒馆打了六场架，可都没输过。”

“哈哈，别被揍晕过去。”

“开庄！”

“我压约翰赢，5枚铜币！”

“诶，我也压约翰赢，我压2枚银币！”

“你不要命了，压这么钱，不怕约翰输了打水漂。”

“开玩笑，约翰能输？”

...

看着台下比台上还热闹，徐思灵无奈摇头。

随后他默默掏出50枚银币丢开盘的桌子上，压自己赢。

徐思灵这个举动顿时让酒馆更加热闹了。

许多赌客都还担心没人对盘，这盘得流，看样子不会了。

部分人见徐思灵这么有信心，也开始压徐思灵赢。

约翰活动筋骨，豪迈笑道。

“徐，不是我说你，你这是把自己全部身家都压了，真觉得能赢我。”

“不怕跟你坦白，其实我很少跟人决斗。可是，和偶遇的朋友玩一下，我还是乐意的，图个热闹。”

“我的朋友，说得对，图的就是热闹！”约翰大笑，朝坐庄的人喊到：“我压自己赢，100枚银币！”

“喔！！”

顿时整个酒馆更加热闹了。

路过酒馆的市民瞧见，纷纷也进到酒馆内，参与到这场欢闹中。

“徐，你可要做好准备，我这人不太会自吹自擂，我挺能打的，不是跟你开玩笑。”

“其实我也不太会自吹自擂，我也挺能打的，约翰。”

约翰笑得更开心了，拳头摆好架势，眼神顿时一转变犀利起来。

“那好，你小心了！”

眨眼间，约翰快速踏步而上，左手试探直拳，朝徐思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