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快步来到辛兴宗身侧行礼“衙内...”
“嗯?!~”辛衙内当即瞪眼。
韩世忠顿了下,改口再言“统制,卑职观叛军阵列严整,人马不喧绝非等闲。俺们就几千人,对面足有数万!背河列阵若是败了...”
“闭嘴!”
辛兴宗大怒,手中马鞭劈头盖脸的抽过去“大战在即,你在此扰乱军心。看在你往日里略有功劳的份上暂且饶过,给我滚!”
灰头土脸的韩世忠,只能是郁闷的回到自己的队中。
自有队中老卒上前询问。
“那贼鸟厮好生没道理!”韩世忠怒气滔天“几千打几万,眼瞎了不成?对面的又不是一触即溃的贼寇,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
他的嗓门大,四周不少人都听得到,纷纷侧目。
有军中好友急忙捂住他的嘴“韩泼五,噤声!”
韩世忠是西军之中出了名的猛男,对西夏作战之时屡立战功,甚至生擒过西夏驸马爷,原型疑似虚竹和尚的那位驸马爷。
不过宋军自有传统,底层出身的韩世忠,功勋大都为上司们所占据,打拼了这么多年,他也只是混到了一员偏将。
不像是辛兴宗,因为有个好爹,轻轻松松就成了统制官。
历史上平定方腊的时候,是韩世忠生擒了方腊,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劳。
可结果却是被他的上司辛兴宗,将功劳给抢走了。
马背上的辛兴宗,向着韩世忠的方向瞪了一眼,心头暗咐“等打完这一仗,再收拾你個泼皮。”
虽说本部只有数千人,可辛兴宗却是自视甚高。
对面不过是那些废物一般的汴梁禁军罢了,如何能与自己麾下西军猛士相比。
他打算拿下头功,甚至第一个进入汴梁城...
心头畅想之时,二里地之外的贼军那儿,低沉的牛角号声与鼓声,隆隆传来。
回应着号声与鼓声,一队队列阵整齐的兵马,不断迈着碎步前行。
穿着一身皮甲的张五哥,双手紧握唢呐,用尽力气的奋力吹着。
汴梁城的吹拉弹唱行业非常发达,且多为禁军操持。
陈然将这些人编入军中,担任军号手。
一都百人,配备军号手于都头身侧,军汉们听着唢呐的节奏长短与音调高低,调整自己的步伐。
毕竟大规模的战场上,环境是非常喧哗吵闹的,哪怕是天生大嗓门的军将,也无法依靠自己的嗓门,将讯息传递到所有军汉的耳朵里。
这种时候,各种乐器就派上了用场。
之所以选唢呐,一方面是唢呐的音调足够高,而更加重要的是,这年头搞音乐的也都是难得人才,汴梁城内玩音乐的,最多的就是吹唢呐的。
“慢步慢步,不要急~”
身旁的都头那京东口音传入耳中,张五哥这儿也是有节奏的一下下吹着。
他们都的上百号人,各持军械一步步的小碎步前行。
这几个月的严格训练之中,最为严酷的就是队列训练,站不好走不好的,挨骂挨棍子吃不上饭打扫旱厕等等惩罚之下,很快都能适应下来。
可哪怕如此,前行了一段距离后,都头还是大喝“停下!”
张五哥急忙吹了一声长音。
全都停下了脚步,都头小跑着呵斥整队,将前行之中逐渐凌乱的队列重新调整整齐。
难得有休息时间的张五哥,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入目所见,全都是人!
以都为单位,列成一个个小方阵的兵马,组成了更加庞大的方阵,至少在张五哥的视角下,是看不到尽头的。
他下意识的转头向着身后远处望去,那顶足有三丈高的超级大纛,迎风飘扬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大王就在我身后。’
马背上的陈然,此时也在转首看身后的大纛“二郎,辛苦你了。”
举着大纛的武松哈哈笑着“哥哥放心,旗在人在!”
大纛是主将身份的标志,大纛高举就代表着主将还在。
冷兵器时代里,士气是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手,而主将就是一支军队的士气源头。
兵马太多的时候,不可能人人都看得到主将,这个时候就得用大纛代替。
能抗大旗着,皆为天下豪杰。
就像是给曹丞相扛旗的是典韦。
陈然专门打造了这杆超大超长的大纛,足有三丈多长,数百斤的重量。
常人别说是扛起来跟着跑了,那是拿都拿不动。
而双臂有万斤之力的武松,却是抗的轻松。
对他来说,这与竹竿没什么区别。
“大王。”呼延灼策马而来“快要接战了。”
“呼延都统。”陈然正色以对“你是都统制,此战你自去指挥,无须事事来报。”
呼延灼目光闪过喜色,当即行礼调转马头,直奔前线而去。
望着对面远处的大旗,陈然目光如炬“辛?辛家老几?”
辛家在西军很有名气,算是将门之一。
家中兄弟五个,各个都是带兵将领。
只不过其实际能力,反正史书上在靖康之后,就没什么他们家的记载了。
崛起的都是岳飞,韩世忠等出身平凡的名将。
随着汴梁军的不断接近,辛兴宗这儿开始发赏钱。
没错,哪怕是号称精锐的西军,打仗之前也是要发赏钱的,否则直接跑路给你表演什么叫做漫山遍野。
一口口的箱子打开,一盏盏银子打造的碗,分发到了弓手们的手里。
不发也行,不发的话那就是临阵三矢,射完三箭那就不打了。
宋军的战兵编制,与秦汉以步卒为主,唐军以铁骑为主不同,他们的主力是弓弩手。
一支兵马之中,远程火力的编制甚至能达到一半。
一都都的弓手出列列阵,将重箭插在脚畔的地上,抽出轻箭搭在弓弦上。
前排的汴梁城靠近一百五十步左右时,弩手开始放弩矢。
强弩的穿透力更强,射程更远,就是装填麻烦。
一轮弩矢落入阵中,数十人伴随着惨叫声倒下,阵列中明显有些混乱。
好在各都的都头虞侯们,都是老兵充当,大声呼喊着维持阵型,还高呼“斩甲士一名,晋爵一级!”
陈然说要用军功爵制,可不是胡扯的,他是真的在军中推行。
哪怕是最第一级的公士,奖赏也是极为丰厚。
可得田一顷,宅一座,仆一名!
当然了,想要获得战功也不容易,因为得斩甲士方可。
所谓甲士,就是身上披甲的敌军。
有所动摇的新兵们,听闻呼喊很快沉稳下来,继续跟着乐声不断迈步前行。
来到八十步时,弓手开始放软箭。
轻飘飘的软箭飞的远,可对于几乎全员披甲的汴梁军来说,几乎毫无杀伤力可言。
待到两边相距五十步时,各都的乐手几乎齐齐吹起了长音。
军士们顿住脚步,各级军官开始大声呵斥整顿队列。
与此同时,对面的西军弓手也换上了重箭,洒落一波波的箭雨。
重箭的杀伤力明显提升,汴梁军这边倒下的士卒越来越多。
不过让观战的辛兴宗震惊的是,想象之中的一触即溃并为出现,对面那些往日里汴梁城的孬货们,居然硬生生的顶着箭雨不退!
待到各都之前因为前行而逐渐散乱的队列重新整理完毕,后方观战的呼延灼,大声喝令“击鼓!!”
数十名光着膀子的鼓手,奋力敲击大鼓。
沉闷的鼓声就是进攻的信号,一众乐手们齐齐举起手中的乐器,吹奏起急促的短音。
一众都头什长伍长们,高呼“杀敌!取甲士首级者,爵升一级!杀啊~~~”
大批装备精良的汴梁军,在军功刺激与军法压制下,加快脚步开始冲锋。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两边接战,虽然汴梁军的单体战斗力不如西军,可他们的士气很高,装备也比西军强的多,一时之间战成了焦灼状态。
双方军汉不断倒地,有不少汴梁军的军汉,因为俯身去砍首级而被斩杀,可他们却是前仆后继的不断向前,望向西军甲士的眼神,更是赤果果的贪婪。
一刻钟后,呼延灼派出了数百骑兵,绕过战场直奔浮桥而去。
这个举动击穿了辛兴宗的心理防线,身为将主的他,第一个调转马头就冲上了浮桥逃跑。
主将的溃逃,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西军辛兴宗所部随之溃败,所有人都疯狂涌向浮桥,甚至为了争夺逃生之路,不惜互相砍杀。
随着汴梁军抵达岸边,大批逃生无望的西军选择了投降。
那些侥幸逃上浮桥的西军,也因为太过慌乱,而导致不少人坠落河水之中。
身上穿着甲胄的西军,落入水中最多挣扎几下,很快就沉了下去,留下了一连串的泡泡。
眼见着汴梁军即将完胜的时候,一队数百人的西军,突然暴起冲破了汴梁军的封锁来到了浮桥边。
他们没有疯狂争抢甚至互相残杀,而是有组织的登上浮桥逃窜。
四周汴梁城围拢过来,还未上桥的西军结阵抵抗,硬生生的坚持了近一刻钟的光景。
最终这批西军,有近一半的人马成功逃上了浮桥,跑回了对岸。
西军之中有一壮汉,最后一个上的浮桥,跑路之时还不忘转首怒吼。
“你家韩爷爷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