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参加会议的人,不多。
生产队的八大员当中。
贫农代表又不知道跑哪,去帮别人一边“忆苦”,然后“思甜”。
完事儿了,他又能混一顿饭吃。
饲养员则忙着养猪喂牛、喂骡子喂驴,还得操心着村里的半大小子去放羊...这倒是个干实事的!
所以饲养员往家里“顺”几把黑豆,一点玉米?
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分。
而孙会计,他现在纯粹已经被架空。
刚开始的时候,张海丽名义上是饭店的专职会计。
但后来老支书安排张海丽。
以学习怎么替生产队算账为由,把大队里的账目都移交给张海丽那边去了。
从此,孙会计就彻底没了事儿干...
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闲的他练习左右手互搏...一个人下军棋着呢!
那是既当选手又当裁判,要哪边赢就哪边赢。
民兵队长被打发到俞林市,采购瓷砖、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以及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去了。
现在办公室里。
有资格聚在一块开会的,全是是三十里铺生产队,新兴的核心骨干力量。
现场有老支书,大队长老赵。
有妇女队长和叶小川。
另外还有社员代表老柳头,和另外4位为人比较厚道、家族成员也多的社员。
而插队知青当中。
今天则来了王硕、张维,还有黄敏,陈美华。
现在在办公室里的这群人,才是三十里铺大队真正的核心成员。
生产队里的一应大事小情,全都是这些人在做决定。
这次开会。
大家先是听了叶小川的分析。
等到大家伙开始明白:为什么叶小川老是强调,接下来在三十里铺村里,绝对会出现一场前所未见的动荡?
事情的起因。
就是因为那家新修的饭店、招待所招工,所引发的冲突。
被顺利招聘上了的社员家,肯定会被那些落选了的社员,群起而攻之。
想都想象得出来!
这场大动荡的早期:
一刚开始,肯定是那些竞选失败的人,会说些酸话、说一些很难听的刻薄话。
这样一来。
左邻右舍之间就会发生口角,甚至最后会发展成拳脚相向!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还并不是多大的事。
毕竟还只是社员之间的個人冲突,属于可防可控。
不过...
到那时,肯定会有几个别有用心的人,跑出来煽风点火。
拼了命的挑起更深层次的矛盾。
有了这些家伙在那里不停的拱火、递刀子...
那么最终。
势必会有不少心怀不满的社员,他们绝对会将矛头,指向三十里铺大队的干部!
究其原因。
那些闹事的社员,其实还是出于“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心理。
前些天。
所有的社员都还在眼巴巴的、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进饭店去工作。
那时社员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怎么托关系这些方面。
所以村子里才没发生冲突...大家在拼命找关系、到处去送礼。
忙着呢!
但现在招工名额,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那些被招进去的男女社员,他们家里自然很高兴,很感激村干部的提携之恩。
但落榜的,更多...
在这些人当中。
有些社员输的无话可说...谁让自个家的姑娘太过于害羞,见了陌生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呢?
也有的社员,他们心中有所不服。
但顶大也就私底下抱怨两句,然后就没事了...
原本天下无事。
但架不住有人故意在那里使坏,给他们使劲扇风!
因此一场即将到来的大动荡,势必无法避免。
一听说村里有人要闹事!
脾气火爆,身上有着浓浓“大家长作风”的老赵。
当场就怒了!
“我这就去把全大队的民兵召集起来,把绳子、木棍给他们发下去!”
老赵怒火中烧,“反了天了还?对待那些听话的社员,咱们有春天般的温暖。
但对于那些刺头,他达达,又不是没有如同严冬般的酷烈手段!”
老支书瞟一眼不喜不悲的叶小川。
随后缓缓开口道,“老赵啊,咱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哩,咋解你还这么沉不住气?
坐下坐下,先听听大家伙的意见,看有什么好法子,能把这件事给妥善处理掉?”
妇女大队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只听她开口道“听小川同志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两天,村里的氛围有点不对了。
像老张和老王两家,他们以前涉及到宅基地那点纠纷,我早就给他们协调好了,两家再也不提这事了。”
妇女队长皱眉,“可我听说,这两家昨天又开始干架了...两个婆娘各自搬个小板凳,坐在自个家院子前,对骂了整整一天!”
“骂架还是小事儿勒。”
一位社员代表开口道,“只怕两个婆姨女子吵着、吵着,啥脏话都骂出来了。
各自把对方祖宗挨住问候...这能行?
等到两个婆姨吵得火了、厮打起来。
那两家的男人,必定会掺合进去!这下子好了,亲戚双方的亲戚朋友一卷进去,事儿...就闹大了!”
正说着。
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道孩子的惊呼,“赵大姨赵大姨,不好了,不好了,我娘和隔壁的张大婶,她们...她们打起来了!”
“知道了,二蛋你先回去。”
妇女队长嘴里应了一句,身子却没动。
见老支书望着自己。
妇女队长呵呵一笑,“两个婆姨吐口水、扯头发,挠脸蛋蛋...这算个甚!等着吧,一会儿两家的男人,就该打起来了。”
或许是妇女队长,她今天早上嘴巴开了光。
话音未落。
办公室外面。
又传来另外一个半大小子的惊恐叫喊,“大队长大队长!不得了啦!张大叔他们家的人,要用锄头锤我爹哩!说是直接挖个坑,要把我爹给埋了...”
大队长老赵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天儿你先回去,尽量拉着点!”
嘴上回着,老赵身子也不动。
搞得隔壁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孙会计,捂着嘴在那里偷笑。
但让他感到很奇怪的是:
隔壁大队长的办公室,为甚却没动静呢?
孙会计忍不住纳闷:咱三十里铺生产队的干部,啥时候变得这么懈怠了?
“咋解?都不管?”
王硕愣了,“要不我这个代理民兵队长,过去看看?”
以前那位民兵队长,被老支书派到俞林城里,买东西去了。
但生产队里的民兵工作,又不能停。
所以就临时把王硕,给推到了‘代理民兵队长’这个位置上。
反正这家伙爱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吧嗒,吧嗒”。
老支书不紧不慢的,抽了几口旱烟。
随后缓缓开口道,“莫急,这三十里铺的天儿,它还塌不下来!”
“走吧,咱全都去饭店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老支书磕掉烟灰站起身,“还是小川说的对呀!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过不了几天,咱们三十里铺,必将乱成一锅粥...唉,脓疮,得等它熟透了,才好挤...他达达的,这都是些甚狗屁事儿!!”
大队长也赶紧站起身。
临走之前。
老赵还不忘嘱咐老柳头。
以及另外4位社员代表,“你们这几天,多操心些儿。
让家里的婆姨女子,或者是小子们去看看热闹。
把村里那些跳的欢的,暗地里骂叶知青的,全给我记在小本本上!”
向来性子敦厚的老赵。
此时他脸上,很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狠厉,“以后他们想来吃返销粮,来找我批地基,批准结婚?批准孩子上中专...想屁吃!”
“啊呸——”
妇女队长摩拳擦掌,“老娘顾及到自己是生产队干部,要注意影响。
有多少年没在村里发过飙了?
她们真当老娘当年连吵三天三夜,绝不下火线的本事,全丢无定河里去了?
你们把那些那些灰葛炮,统统给我记下来!回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