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饭店门口。

小六穿着脏兮兮的厚棉袄，正和一群半大小子，在空地上忙着扇纸烟盒。

由于现在的白家沟大队。

全民总动员、老少齐上阵，全力以赴的在无定河里，忙着修建水利工程。

这就导致好多社员家里的小孩，没人照看了。

所以。

那些在利民饭店里揽工的社员，她们干脆就把小孩子带到饭店里来。

一个是便于看管。

另一个就是，如果碰到运气好的话。

饭店里干活的那些人，还能偷偷摸摸的“顺”一個馍馍、几片肉给自家小孩解解馋。

因此这两天在利民饭店门口。

天天都有很多小孩，在那里玩玻璃弹珠、扇烟盒。

要不就是分成两帮子，用单腿跳着“斗鸡”。

或是玩打仗游戏。

利民饭店门口的小孩多，小六也天天跑过来找他们玩。

没人会在意他的...

只见一个流着鼻涕的半大小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烟盒，“我出6个经济！”

另一个光头小子不甘示弱，“我出4个春耕！”

而小六也拿出烟盒，“我出2个红梅，所以我先扇！”

“我先扇，我出了6个烟盒哩。”

小六瞪他一眼，“三蛋，你会不会算账？我两盒红梅7毛2，你6个经济烟，才4毛8...所以得我先扇。”

小孩们扇烟盒就是这样的，它是根据烟的售价来算。

鼻涕小孩正要争辩。

光头小子一把拉住了他，“人家小六的烟盒贵，确实是应该他先来。”

鼻涕小孩不服气，“为甚？万一小六哈（瞎，乱来的意思）算账呢？”

柳小六一叉腰，“我还不哈算哩！我姐是学校里的老师，她教过我咋解算账！”

那个鼻涕小孩一听说小六的姐，居然是老师？

小家伙顿时就来劲了：“我爹还是生产队干部哩！白家沟大队会计。咋的，还不比你姐厉害？”

“好好好，你爹厉害。”

小六是有任务在身的...他奉叶小川之命，天天跑来利民饭店门口，借口和这些小屁孩玩。

但他的真实目的却是来盯梢，打探消息。

所以当下他也不和对方争执了，就让那个鼻涕小孩先扇烟盒。

“我扇！芭蕉宝扇...呼！”

鼻涕小孩把他自个儿的棉袄袖子，使劲往长了的拽！

随后将就着又厚、又脏的棉袄袖子，使劲朝着地上的烟盒。

狠狠一扇！

“呼”的一下子。

一股微型沙尘暴，瞬间爆发！

等到黄沙落地，地上的烟盒几乎都已经翻了个个儿。

赢了！！

乐不可支的鼻涕小孩儿，一边忙着捡拾烟火，一边还忙着抹鼻涕。

趁对方赢了烟盒、正开心之际。

小六问他，“二蛋你好厉害哦！我这甚运气，输了那么贵的烟盒，以后上哪去捡嘛...气死他哒哒了！”

赢了咽喉的鼻涕小孩嘿嘿笑，“柳小六，你那臭运气，臭手肯定赢不过我！

包括你们生产队的饭店，也干不过我们白家沟饭店。”

小六嘁了一声，“我扇不赢你，那是我的手气差。

可我们三十里铺生产队的饭店，有叶哥哥管着，他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我们饭店的生意，才比你们好呢！”

“你们三十里铺生产队的饭店，生意就是不好，不好就不好！”

鼻涕小孩嚷嚷道，“小六你看着，我们饭店又有了厉害的新招！

等我们的新招式使出来，肯定打的你们三十里铺生产队屁滚尿流...哼！”

小六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屁哩！还新招式...我叶哥哥是四九城来的，读的书，可多了！

连莪叶哥哥那么厉害的人，他都没甚新招。你们生产队那些山汉，能想的出来个啥馊主意？”

小屁孩儿一撸鼻涕。

挺着小胸脯，直接怼到小六的跟前。

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小公鸡！

只见他满是不服气的哼唧着，“就有就有！我们利民饭店，就有新招！

我娘给我说的，饭店打算从今儿起，每天会挑选出5个顾客，不收他的钱...白给他吃！”

小六心里一喜。

但这家伙表面上，依旧装作一副很鄙夷的样子，“屁哩！不收顾客的钱？还不赔死你们！反正我是不信的...嘁！”

“赔就赔！”

那个小屁孩儿还在嘴硬，“我们白家沟生产队，就比你们生产队有钱！我们赔得起...哼！”

小六摆摆手，“算了，不和你这种不识字的睁眼瞎玩，我得回家吃饭去...走咧。”

等到小六上了国道。

身后传来那几个小屁孩的叫嚷，“柳小六，臭臭手，天天过来输成狗！喂，小六，下午咱们玩玻璃弹珠吧。”

“小六，吃完饭赶紧来呀，我还想赢你的那些彩色珠子哩，可比我这白玻璃珠子，漂亮多了，看着稀罕...嘻嘻！”

“小六，下午我在这里等你，谁不来谁小狗！”

柳小六不理他们，径直走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

在利民饭店门口，就竖起了一块很大的木板。

在那块巨大的木板上，用红纸写着【喜讯！特大喜讯！！】

【老人家指示我们：...】

【广大工农兵，各位司机朋友们：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广大干部群众，为了让奋战在运输战线上的驾驶员同志...】

然后...

套话屁话一大堆。

在这张洋洋洒洒、有大几百个字的告示最后，才写出了这张告示的最重要的部分：

利群饭店。

每天将会随机抽取5位，前来用餐的顾客，给他免去一切粮票、现金。

别看这张纸上，前面写了好几百字。

其实归纳起来就三句：在利民饭店吃饭，每天将会有5位幸运顾客，可以白吃白喝！

等消息传到三十里铺饭店。

未经世事的冉苗，不由有点心虚，“小川同学，利民饭店搞这套，咱们又该怎么应对？”

“简单。”

叶小川笑，“其实他们利民饭店，并不会搞酬宾活动，纯粹是矿井里面不点灯，瞎弄。

我想来想去，感觉他们也无非就那几招：一，通过增加菜品分量，来实现变相降价。

第二，免除个别顾客的餐费，从而吸引更多的顾客，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幸运儿。

第三，估计接下来，他们还会搞搭赠什么的。”

冉婷好奇，“啥是搭赠？”

叶小川回道，“你没听说过，解放前在四九城的六必居，买人家一斤八宝什锦菜，那你们的伙计，就会送你两块红油豆腐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