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胖一瘦,一男一女。
两位戴着蓝色帽子,身穿四个兜干部服的人。
一进门。
他们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两位干部的神色,此时都很严肃,像外面阴沉沉的天。
其中那位胖一些的女干部。
率先从她腋下的公文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叶小川,“你好,同志,我们是脂米县宣传部的工作人员。”
“哦,我姓郑,这位是张主任。”
等到叶小川看完了工作证。
女干部伸手从叶小川手上接回去,一边往公文包里放。
一边开口问,“你就是这家饭店的负责人吧?请问,贵姓?”
叶小川回道,“免贵我姓叶,领导,您称呼我小叶就好。”
女干部微微一笑,“哦,原来是叶同志。好了,咱们现在言归正传吧。
今天我们来你单位,是接到了群众举报。根据多名群众的举报反应,说你们三十里铺饭店里...”
说到这里。
那位胖胖的女干部,却住嘴不往下说了。
而那位瘦一些的男干部,则一直端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叶小川的一举一动。
包括叶小川眼神方面的细微变化,都没放过一丝一毫。
叶小川也不说话,只是呆头呆脑的坐在那里,静等后续...
就这么对视良久。
眼瞅着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胖一些的女干部终于开口了,“咳咳...叶同志啊,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对吧?说说,你们饭店存在些什么问题?”
见叶小川依旧跟個呆头鹅一样。
那人又开口劝导叶小川,“呵呵,小同志,不要紧张嘛!咱们就当拉闲话。
啊...这个,人无完人嘛,做啥事情,总有考虑的不是那么周全的地方,对不对?”
叶小川点点头,却没说话。
一如神神庙里的泥塑...
搞得那位女干部,脸颊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眼前这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
感觉挺利索、挺精明的。
不像是个傻子啊!
咋解...咋解一遇到正式场合了,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了呢?
一时半会儿之间。
叶小川这种木头木脑的状态,结果直接把一直占据着气场优势的女干部...
给整的,彻底不会了!
好比某人在桥上观风景,风景也在看他一样。
自打两位干部一进门,叶小川也一直在观察对方。
直到后来,他们开始玩起了套路:其中女干部负责主攻。
另一位男干部则在暗中观察,准备随时补刀。
一旦叶小川被他们的气场给震慑住了的话,多半就会方寸大乱。
接下来,势必就会露出一些马脚。
那么,后面就...
可让女干部郁闷的是:眼前这个俊俏后生,居然当起了擀面杖,木杵杵、油盐不进的?
正当她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使出第2套方案?
在此间隙。
叶小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这是想诈我?想让我不打自招?
只可惜。
在三十里铺饭店这里,没有包租婆那种强大的靠山罩着,所以接下来的所有麻烦,都得自个儿去应对了。
“咳咳,叶同志。”
女干部总算开口打破了寂静,“叶同志啊,你要知道,自己主动反省一些小错误啊,这个性质是不一样的。
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
而且都是为了工作,而犯的一些小毛病,这有甚?汲取教训,在日后的工作中改了就是嘛,改了,还是好同志,对不对?”
“嗯。”
叶小川点头如同小鸡啄米,“谢谢领导的好意,经过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我们这家饭店,确实存在很严重的错误!”
胖胖的女干部眼眸里泛起光,“哦?说说。”
叶小川缓缓开口,“第一个错误就是...”
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两位干部飞快地对视一眼:这么听起来,眼前这位年轻人管理的饭店,居然还有好多错误?
“我们集体饭店,存在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平常用的粮食,全是好粮。”
叶小川说的有点痛心疾首,“节约粮食,坚持粗粮占七成、细粮要少,陈粮尽量掺着吃的传统...唉,我...我...”
女干部摆摆手,“不说这个。你想想,你们三十里铺饭店,在这个舆论宣传方面...”
“我改!我现在就去整改。”
叶小川‘唰’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领导啊,实在是对不住,我们饭店的外墙上,应该刷上标语,哎呀,我这阵忙的...怪我怪我!”
“得亏我们三十里铺饭店,还是《俞林日报》驻脂米县的通讯联络站哩,咋能忽略了宣传舆论引导工作呢?”
“嘭——”
瘦一些,那位姓张的男干部猛地一拍桌子!
“羞鬼精哩,你在那里哈咧咧,胡扯个甚?!”
只见他一脸严肃,指着叶小川怒斥道,“叶同志,我现在还称呼你一声同志...请珍惜这个机会。
你要知道,我们不是空着手来的,我们肯定是拿着一些东西来的!”
叶小川旋即也沉下脸。
缓缓伸出手...
“作甚咧?!”
张干部满是疑惑,瞅瞅叶小川摊开的手掌。
很是不解的问,“你这是啥意思?”
叶小川回道,“领导,你不是说拿着东西来的吗?能给我看看不?”
“呵呵,遇到刺头了这是?”
张干部缓缓坐回椅子上,“既然你是这副态度。
那好,莪现在就明确告诉你: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三十里铺饭店,容留一些来历可疑的落后分子。
公然弹唱一些靡靡之音,表演那种,严重违反公序良俗的曲艺节目!”
“呵呵,叶...那啥,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没有。”
叶小川摇头,“我敢保证,我们饭店里绝对没这样的人,也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这个东西,是要讲究证据的,两位领导,你们只管放心的去调查。”
叶小川开口道,“两位领导,《俞林日报社》的通讯员陈美华同志,她就经常在我们饭店里办公、撰稿。
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陈美华同志,看看在我们饭店里,究竟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叶小川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嘛!
这里不但是报社,通讯员的驻扎地。而且官庄公社的干部们,也经常在我们饭店会餐。
“像那些违法违纪的事情,在哪都有可能,但唯独不可能发生在我们饭店!”
见两位干部呆坐在那里,有点似信将信的看着自己。
叶小川叹口气,“我也不说,是谁在故意栽赃陷害了,免得你们又说我,恐怕有打击报复对方的嫌疑。
但对方是谁,我心里有数。
只因为他们生意这阵子不太好,心生妒忌,所以才朝我们这边泼脏水。”
“开个饭店,赚点辛苦钱。”
“其实我们这些没编制、没正式工作单位,一个月,才16块钱补贴的生产队干部。
不就是为各自的集体,为各自生产队的社员们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点,而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干工作吗?”
叶小川面露悲怆。
一副欲哭未哭的悲愤模样:“好好经营,努力提高饭菜质量,用心服务好广大工农兵群众...就行了。
干嘛非得要在别人背后,泼脏水、告黑状,敲闷棍呢?
这是一名合格的生产队干部,能干得出来的事儿么?”
“嘭——”
用此良机,叶小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满脸的沉痛,“当初他是一位多么纯洁、多朴实的基层干部啊,可如今,仅仅就为了一点点经济利益,那位当年的好同志,咋就蜕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