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拓老八挨了揍。
向来不受窝囊气的他,当场就在地上胡乱蹬打起来,“小雨你个灰板...”
骂到这里!
刚吃了大亏的他。
倒也陡然想起来了:自个儿要是再骂的难听点的话,估计又得挨揍!
于是拓老八改口道,“好,小雨你個臭婆姨,居然敢勾结外面的野男人,来打自个的亲男人?
你这个婆娘,老子今天,跟你离婚离定了!还老子的彩礼,你达达立马就走!”
杜小雨缓缓走出来。
只是她的神情,很复杂。
复杂的让人实在是揣摩不透、她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
只见杜小雨满是紧张的,扭头看了看主窑那边,“老八你别嚷嚷,更别瞎说。
那是叶知青同志,人家从四九城来的...”
被打的口吐血沫,窝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拓老八。
先是看看自家的婆娘,再看看叶小川,这才捂着嘴不再说话了。
从小到大。
至今没有走出过庄子30里半径的他,拓老八即便是再憨再憨!
在他那简单而又愚昧的认知当中,拓老八认为:来自四九城的知青,那可是离老人家最近的知识青年...
惹不起,也惹不得!
那是连村长都怕的存在呐!
不过,人让拓老八很放心的是:既然人家是四九城里来的知青。
那眼前这个俊后生,人家就不可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来和自己抢婆姨。
想明白了这一点。
拓老八顿时放心了不少,只是身上的疼...
嘶...难道,就白挨了?
“我...我这就跟你回。”
此时的杜小雨,脸色铁青!
只见她憋了半天,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千万别嚷嚷,别把我伢伢,给气的...那个甚了。我,我跟你回家,走吧。”
一听说杜小雨,要乖乖的跟着自己回家?
窝在地上的拓老八,顿时来劲了,“嘿嘿,你个烂婆...咳咳,你总算还害得哈,你家在哪啊?那行,回去之后老子不咋打你。
咦,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把你达达扶起来?!”
杜小雨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眼眶里打着旋儿的眼泪。
战战兢兢上前。
正准备伸手把趴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的那个恶魔,给拉扯起来...
正在此时!!
“小雨啊,节哀。你伢伢,已经....去了。”
主窑洞门口,传来佘医生不带丝毫悲喜的声音,“我...兄弟走了。如今,小雨你伢伢和你自己,算是都得到了解脱...
接下来...该做何选择,小雨,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些时候,不会做出选择的人,必会受其乱...你自己看,我不掺和。”
原来。
刚才院子里,叶小川正忙着揍拓老八的时候。
而对于任何暴力行为,向来都敬而远之的佘医生,则在杜鹃姑娘的搀扶下,回窑洞里去了。
这不去不知道,一进去,倒是吓了一跳!
佘医生却看见自己的发小,同时也是自己的挚友...就是杜小雨的爷爷。
他。
已经用一颗倒着钉进土窑墙壁上的、足足有一尺长的大铁钉...
“我...我的伢伢呀....”
骤然听到这个噩耗!
杜小雨浑身的精气神,瞬间就被全部抽走,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呼啦啦的,一下子便委顿在地!
“真...真走了?”
瘫软在地上的杜小雨,嘴里喃喃低语,“难怪昨天晚上,我在那里洗碗的时候,伢伢一直都在说。
说甚...他的坟,已经选好了地方。还说棺材就不要了,别浪费那号钱...用张草席,软埋就行...”
“用草席埋人...那得多丢人啊!”
“哈哈哈!我伢伢没了,我的根,也就断了...!哈哈哈...那我活着还有甚意思,还有甚念想呢?”
杜小雨失神的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满脸蜡黄。
她也不看向谁,也不冲着谁说话。
而是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从今往后,我的家,没了,我的根也断了...”
见杜小雨摆出这副失魂落魄的状态。
窝在地上的拓老八瞪她一眼,“嚎甚咧?!死就死了么!人生在世,草木一春。
你伢伢瘫多少年了,身上都长蛆了!这下好了,大家都洒脱些,还愣着干甚?还不快过来扶你达达起...”
“嘭”的一声!
杜小雨抄起一根枣木棍,狠狠打在拓老八的头上!
“哎呦!杀男人啊?反了你,居然敢打自家男...哎呦!别打,欢欢助手别打,哎哟哎哟!”
只听见‘砰砰砰’的一阵闷响!
头发凌乱!
脸色再度变得铁青的杜小雨,如同发疯了一般!
双手举着手中的枣木棍,冲着地上打滚的拓老八,就是一顿劈头盖脑的乱打!!
枣木的韧性,非常好。
没成想!
人家拓老八那身横肉,也不虚,耐艹的很!!
任凭杜小雨倾尽全身力气,那么一顿狠打下来...结果这家伙,也就是脑袋上起了7、8个大包。
身上,才几十处淤青而已。
竟然没被打的当场昏厥过去?
那就可以肯定:拓老八这家伙,绝对属于耐揍型...
生怕失去自控能力的杜小雨,弄出人命。
叶小川伸手夺下她的棍子,然后一把提起委顿在地的拓老八,随手就扔出了土院!
跟扔条死狗似的...
见叶小川,居然单手就能把100多斤的汉子,给轻轻松松的丢过墙头!
倒是把闻讯赶来的杜老大、杜小龙几个汉子。
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杜小雨的爷爷,不想在活着的时候,看见自家孙女被娘家退婚。
再加上他也知道:自己多活一日,就是多拖累孙儿孙女一天。
所以他见自家孙子杜小龙,已经被那个叫叶小川的饭店负责人,给招募为民兵了。
民兵的待遇并不高。
但不管咋说,杜小龙以后总算有了一个稳定的饭碗。
所以。
心里倍感踏实的杜小雨爷爷,这才选择了用自个儿的后脑勺,去怼倒插在墙上的铁钉...
杜小雨的爷爷,毅然决然的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到了那边,会不会明白一个道理:人活着,有些时候,不得不顾及风评。
但也不要太过于注重别人的评价。
那只是一道又一道,束缚在人身上的沉重枷锁。
只要自己能做到问心无愧,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孩子,左右对得起兄弟朋友,那已经足够...
别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
小宇的爷爷,解脱了。
而如今了无牵挂的杜小雨。
她在个人问题上有两个选择:第一,选择和拓老八回去继续过日子。
第二个选择,那就是离婚。
至于说,以后她还能不能嫁得了人?
或者是孤独终老?
这就得看一个人的造化了...说不清楚的。
在陕北的这个时期,哪个女人要是离了婚,名声确实很难听。
有些落后一点的山村。
某个家庭,要是出了一个被退货的女人。
那么整个家族都感觉脸上无光,她家里人,一辈子都羞于提及此事。
(千万别拿现在的标准,去衡量以前。哪怕就在20年前的时候,陕北就有这么个观念)
最终。
已经心无挂念,再无顾忌的杜小雨,选择了和拓老八那家伙一拍两散。
至于办理和离婚相关的手续?
没手续...当初杜小雨嫁过去的时候,本就没任何官面上的手续。
结婚之时。
也就是双方的家长,两方家族里的话事人,再加上生产队干部出面,替她们做了个见证。
然后摆了两桌很简单的酒席,大家吃个饭,这事儿就算成了!
哪有啥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