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中的气氛，凝固了。

在场的众人也被短暂冻结，一个个的都如同木雕...

没办法了。

再僵持下去，那盆香喷喷的“埋头苦干”可就凉了。

还有那盆“多快好省”里面的面，都快坨了...浪费粮食，那是最大的犯罪不是？

所以心疼粮食的老汤站了起来，举杯冲着白洳霜开口道，

“小白同志啊，你父亲当年一去四九城，恐怕已经有10来年，没回过咱陕北了吧？来来来，我在这里遥敬他一杯！”

自己家的叔叔辈，要敬白洳霜那位不在此地的父亲的酒...？

这個祝酒的理由，挺强大的。

由不得身为晚辈的白洳霜拒绝。

所以她也伸出芊芊玉指，用三根如同新剥小葱一般的手指，捏起酒杯，“算起来，我父亲整整有12年没回来过了，谢谢汤叔叔的挂念...”

“呲溜——”一声。

话落酒干。

随后白洳霜给自己斟满酒，回敬老汤一杯，“谢谢汤叔叔关心，我这杯酒，算是代我父亲敬您。”

连续两杯酒落肚。

白洳霜那张，如同汉白玉雕就的精致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如同清晨飘过天空的彩霞，看上去很美，很迷人...

而此时。

坐在她旁边，一张脸铁青的、如同快要下雪之前的天空的张副主任，他似乎也有点开始回过味来...

毕竟张副主任平时喜欢耍大，那归耍大，但他又不是傻。

刚才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身为比自己低好几级的官庄公社封主任。

他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示不说，更没有站出来，抓住这个机会向自己示好...

都是一个沟沟里的狐狸，谁也不比谁傻。

像这种特别异常的情况，张副主任，哪怕他的神经弧再长...此时也应该砸吧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而且。

老汤在向白洳霜敬酒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以及老汤脸上那种恭恭敬敬的神情...

张副主任可是一丝不漏的听在耳里，看在眼中。

姓白？

陕北姓白的人，多的很，其中有混的好的，也有混的不如意的。

这倒没啥奇怪。

只不过...那人去了四九城？而且，有足足12年没回过陕北了？

把这两项信息，综合起来分析...张副主任用的是排除法：

首先，得否定那位姓白的老同志，他去四九城，肯定不是靠着下苦、扛活为生。

不说别的。

就看看坐在身边的这位，白洳霜姑娘的气质！那就绝不是小户人家，能培养得出来的人儿！

等等...有气质？

很漂亮？

张副主任装作自己头痛的样子，用手掌支撑着额头。

然后从指头缝里，偷偷的仔细观察坐在一边、正在和老汤敬酒的白洳霜...

咦...这姑娘长的，咋解和经常出现在报纸上面那位白...嘶！

他达达的！

这哪是像啊，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

羞鬼精咧...这下子，完了！

这不看还好，一看...张副主任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哀嚎！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会毁掉两个家庭。

但惹了惹不起的人，那真的是会毁掉自己三代人的前程！！

完犊子了...

此时的张副主任满心懊恼，都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先前在三十里铺水利工地上，自己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先观察观察再说吗？

刚才...刚才为啥自个儿要那么冲动啊？这不是变着花样的作死吗？！

自己早就预感到了：三十里铺生产队，似乎有很强大的背景。

而且。

自己来饭店之后，通过那个叶小川知青人家的三言两语，当时自己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铁定不简单！

可我为什么还要犯混呢？？

完了...脂米县主任那个职位，自个儿是不要再去痴心妄想了。

只怕现在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也是保不住啊...他达达的，现在怎么感觉这个“副”字的称呼...

还感觉挺好？

只可惜...多半也是保不住了...唉！！！

接下来的这场饭，别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桌子上的气氛非常的热烈。

融洽而又和谐，热闹并且友好。

只是张副主任的身边人，猛夸三十里铺饭店的饭菜味道好。

大家都在那里拼命夸赞叶小川知青，很会管理，很有头脑，很有有工作能力。

酒杯的碰撞声，众人开怀大嚼的吃饭声。

白洳霜那如同春风一般细柔，但却又立场鲜明的说话声...

这些东西

对于张副主任来说声声入耳，显得既真实又迷离，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却总又抓不住...

真真假假，似是而非，恍若梦境。

“张副主任，您是身体不舒服么？”

吵吵嚷嚷半天，热热闹闹很长很长时间之后...

似乎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的张副主任，这才隐隐约约听见官庄公社的那位封主任。

在自己耳边。

满是关切的开口问，“饭都吃完了，我看您一口没动...要不，我扶你到三十里铺招待所的房间里，稍稍休息一会儿？”

休息...我羞你个大孬！

真要是关心老子，刚才你们咋不出言，提醒你达达一下下？

得！饭都吃完了，这才想起桌子上还有个你达达，在那里一口没动...是吧？

连汤都没有了。

封主任啊封主任，你这孙子...现在才想起，跑出来装好人啊？！

又气又怒又惊又羞的张副主任，“嗖”地一下子猛然从椅子里直起身来，正待发火！

不料...

却只感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然后“嘭”的一声，张副主任仰面便倒！！

张副主任昏厥过去。

自然有别的陪同人员，小心翼翼的把他抬上吉普车。

然后“呲溜”冒着烟，径直回脂米县城去了...

而此时的叶小川和白洳霜，也正好结束了，在办公室里的谈话。

把她送到客车上之后。

叶小川转身返回饭店，刚一跨入小院的院门...

就见饭店大厨胡勇、胡知青，正一脸杀气的站在饭店大堂门口。

只见此时已经忙活完了后厨工作的他，左手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

右手...也是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剁骨刀！

“干啥呢？”

叶小川笑，“你是不是觉得咱们饭店门上，没贴门神？

所以你打算临时来充当一下？我告诉你啊，这玩意儿...我可不给你发工资...太它娘瘆人了！”

“瘆人？”

胡勇狞笑一声！

“老子今天还要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