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与火把交相辉映。
恐吓声、咒骂声和埋怨声,掺杂在一块儿,吵吵闹闹,喧嚣无比。
足足折腾了2、30分钟之后。
山底下终于回归平静。
此时长了毛朦胧玉兔,也开始撕开重重迷雾。
将惨白的月色,如碎银一般泼洒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
今天晚上。
公社民兵全副武装的出来突击检查,以至于张氏别院附近的住户,那真是被吓了个够呛!
在山顶上。
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叶小川和张海丽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相互御寒。
“小川哥,让你受委屈了..咱们.再在这里忍耐一会儿吧?我怕他们周围安排了暗桩。”
“不会。”
叶小川搂着张海丽,慢慢往山破下走,“我自问自己的身体素质,都已经够强的了。
这么冷的天,我真不信他们能埋伏在哪個草垛子里,能耐耐心心的等上多久。”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
但其实叶小川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自己背着张海丽往山坡上逃的时候。
并没在后山屋檐下的泥沼地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
有着丰富斗争经验、和搜查经验的拐哥,以及他的那些手下。
他们用手电筒、用火把,在附近仔细查看过各种痕迹,结果却一无所获。
因此叶小川可以肯定:
按照正常人的、正常逻辑来推断,拐哥是不会认为张海丽家里,今夜真有人跳窗而逃的。
拐哥只会认为:一定是张海丽的那个堂叔公听岔了,结果导致他谎报军情...
只不过,之所以造成拐哥这样的误判。
那肯定是因为自己运用意念力,采用踏浪而行、留痕迹的逃走了。
这才让拐哥误判了结果。
但这种事情,自己又怎么能向张海丽解释呢?
搀扶着一溜三滑的张海丽。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折腾了半天,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张家的后山屋檐下。
由于担心走前门,会被人看见。
所以叶小川依旧选择用菜刀,轻轻拨开窗户上的木栓,随后将窗户板打开。
双手搭在窗沿上,微微发力,一头便扎了进去。
回过身,把张海丽也扯了进来。
二人随后出了杂物间,来到张海丽家的堂屋里。
哎...不受丝毫损失的胜利归来,原本是很直得张家一家人,高兴不已的事。
只可惜。
等叶小川来到饭桌边的时候,在座之人,也就冲着叶小川微微一笑...
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
视线微微一转。
叶小川分明看见饭桌上,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炉渣、柴灰洒满了桌子。
所有的食材,全部报废!
铜锅子倒了,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白萝卜上面布满了炉渣,斑斑点点,让人触目惊心。
装着咸鱼、酱油肉的搪瓷盘子也被人打翻了。
桌面上、板凳上,这里散落着两片咸酱油肉、那里躺着几块鱼干...
实物金贵,得之不易。
张家虽然说其实还私藏着一些钱财,但平常也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
是因为这个时期,大家要穷就一起穷。
如果左邻右舍,平时都是青菜酱萝卜,而张国兴家却老是吃肉。
那还能了得?!
高调,可不是张家这种身份的人,平平安安生存下去的好法子。
可如今。
这些平常根本就舍不得吃的美食,却被全部打翻在地...
哪能不心疼?!
身外之物,原本张海丽的父亲看得很淡。
当初他能把自家的纺织厂、缫丝厂,包括那么多房产都全部‘心甘情愿’的捐献出去。
所以张国兴倒不至于为了这点咸鱼、酱油肉而心疼。
真正让他寒心的是:自家去下乡插队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探亲一次。
而且家里还来了贵客。
这原本是人生两大乐事...不曾想,却被自家的堂叔,给生生搅和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寒心啊...
而且有了张余贵这么一个不念旧情、不念亲情的家伙住在隔壁。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很多人,其实是不怕受苦的。
他们最怕的是,这种苦,一眼望不到边;苦难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的,让人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丝希望...
就在刚才。
拐哥那一帮子人,满怀希望的跑到张家的后山墙那边去闹腾了半天。
结果却是‘做了一夜的鞋落到烘缸里——白忙’。
这叫拐哥和民兵队长那帮子人,哪能不生气?
在他们临走之前。
实在是气不过的民兵队长,反手就给了张海丽的堂叔张玉贵,狠狠一耳光!
直把他的老槽牙,都生生煽掉了一颗!
还没等这家伙回过神来,更没等到他喊冤。
满腔希望落空的拐哥。
抬起他自个儿那条、足足短了三寸的脚丫子!
冲着捂着腮帮子、弓着腰的张余贵,又是狠狠的来一记窝里蹬!
直把这家伙给当场踢倒在院子里,捂着心窝子,吭吭哧哧半天爬不起来...
自个当家的挨打这一幕。
全都被住在上房的余德贵的婆娘瞅在眼里。
但更加善于明哲保身的她,只是隔着门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惹不起呀,惹不起!
要怪。
就只能怪住在西厢房的、那个张国兴张老财,是他害得自己男人挨了一顿打!!
咬咬牙!
张余贵的婆娘,她那两道充满万般怨毒的眼神,已经死死瞟向西厢房...
而挨了打的张余贵。
等到拐哥和民兵队长他们都走了之后。
这家伙满是羞恼地爬起身来,冲到张海丽家就直接来了个踹门而入!
吃吃吃!
老子吃巴掌,你们这些狗东西居然在那里吃火锅?
实在是气愤不过的他。
抓起蜂窝煤炉子里的炉渣,便劈头盖脑的朝着饭桌上砸了过去!
砸翻了铜锅子,张余贵犹觉不解气。
这厮又跑到后面的灶台边。
用火铲铲出来一大铲柴灰,朝着饭桌上的那些菜品,纷纷扬扬的撒了过去!!
又朝着桌子上吐了两口血痰。
张余贵这才骂骂咧咧的去了...
哎!
见张海丽的家人全都神情落寞、心情郁闷。
叶小川忍不住皱眉!
准备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报自己刚才在山顶上,平白受冻之仇!
自个儿原本快快乐乐的涮着火锅,却莫名其妙遭遇这么一场池鱼之灾?
自个儿不喜欢记仇...有仇那就得当场报!
要不然搁在心里,那就相当于用别人的恶来折磨自己,膈应的自个儿难受不是?
叶小川正在思考:该怎么狠狠的收拾一回那个三叔公?
“阿嚏——”
张海丽打了一个喷嚏,刚打到一半,赶紧用手捂着她自己的嘴!
麻蛋!
看看住在上房那个孙子,都把人给吓成啥样了?
连张海丽在家里打个敞敞亮亮的喷嚏,都不敢。
看着张海丽那副狼狈样,叶小川咬牙,“伯父伯母,我可能要在这里做点事情,能不能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听叶小川这么一说。
张海丽的父亲和她娘,忍不住面面相觑!
随后。
一家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张海丽的脸上...
张海丽强忍着内心的紧张,尽量使得自己显得很平静的开口道,“爸,妈,姐,还有堂哥,你们就按照小川哥的意思去办吧。
拦不住的...你们也别劝,真拦不住。”
选择这样说,其实张海丽也是被逼无奈...
因为她知道:以叶小川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晚上这口闷气,叶小川肯定是会出的!
即便是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能怎样?
那也是绝对拦不住叶小川,去报复三叔公的。
想想在陕北那边。
刚一去三十里铺生产队的时候,叶小川初来乍到,不也一样敢想敢干,敢打敢拼?
别人不知道罪大恶极的孙库管究竟是怎么死的。
但是知青们心里,对此还是隐约有数的。
因为叶小川一去陕北的时候。
就说了,他想要争取到三十里铺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这个职位。
结果...结果就是,孙库管被吓的选择了自绝于群众,以便不用被送去吃花生米。
同时也能保住他自己的家人。
及至后来。
那位姓孙的民兵队长,还有孙会计,谁都知道叶小川一直看他们不顺眼。
结果...民兵队长被一撸到底不说,身上还背负着很严厉的处分。
以至于那个民兵队长从此以后,都会被监视居住,一天汇报三回。
他再也不会,有任何摸到枪支的机会了...
三十里铺生产队里。
原本的孙氏三大巨头之中,目前只有孙会计的结局,还算是好的了!
但外秀内慧的张海丽,她也能隐约猜得出来:
在孙会计和叶小川之间,刀把已经牢牢握在叶小川手里了。
但凡那个孙会计,他以后要是敢再作半点妖的话?
只怕这家伙,距离去大西北义务植树的结局...恐怕已经不远了呢。
叶小川在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的三十里铺生产队,都能无所畏惧。
而如今。
今天晚上,叶小川只是张海丽家上门来做个客而已。
宾主双方快快乐乐的吃着火锅,轻松惬意的聊着天。
结果...
却遇到了张海丽三叔公,朝着火锅锅子里扬沙子?
只怕...他会为此,而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