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闵骂归骂。

该他的那份钞票，还是要掏的...

本来按照他的脾气，一旦遇到这种非常不公正的事，老老闵是铁定会据理力争、与对方斗上一斗的。

哪怕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老学究一般倔强的他，真还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所以凭老老闵这犟脾气，那也是绝不退却、是不会向邪恶低头的。

但恰恰问题就出在那个“道理”上...

对方非得一口咬定：老老闵和叶小川二人，吃的蚝烙加料加量了。

这东西！标准只有他们才清楚，顾客哪能知道？

加上时不时的，旁边还有顾客在那里帮着饭店做证，说老老闵他们吃的，就是比别人更大盘！

蚝烙如此。

牛杂粿条也是这样...

那位服务员，连同站在他旁边提着菜刀的同事。

这些人异口同声非得犟着说：牛杂粿条，也是超大分量的...

而且他们现场还拿出了另一份做好的牛杂粿条，拿过来对比给老老看！

这...这就有点掰扯不清了。

用于展示那锅牛杂粿条，個头确实很小，这让人哪能说得出来个子丑寅卯？

而那盘潮州卤狮头鹅。

对方说是什么这是7年老鹅，价格自然不低。

至于先前在开票台那里，明明看见写着“0.32元/1...”。

现在饭店里的解释是：那上面写的，其实是0.32元/1两。

一两就一两吧！

其实今天晚上吃的这盘卤鹅，连皮带骨总共也就一斤左右，那也算不出来9块钱啊！

但人家那边非得说叶小川和老老闵吃的，是最贵的鹅头...那么大一只7年老狮头鹅，就这么一个鹅头。

它能不贵么？！

听对方这么一提醒，叶小川和老老闵忽地想起：

先前那盘卤鹅端上来的时候，盘子里确实有一点鹅喙...泥马！

原来人家早有预谋。

提前就往里面放了一截鹅喙，以此来诬陷叶小川和老闵，确实吃的了个最贵最贵的鹅头！

这就让人更说不清了。

相信哪怕去他们当地公社大院，把干事找过来，那也是扯不精明的...

见老老闵有气无处撒、有理无处申，气得跟个蛤蟆一样的，一鼓一鼓。

叶小川掏出钱，准备一个人把账给结了。

在这里吃了个哑巴亏...那就暂时认了！

叶小川清脆的很：在这边，宗族势力大的要命，信不信那家伙只需一吼。

用不了一分钟。

保证饭店里，分分钟挤满无数喊打喊杀的人...

弄到那个份上，那就没意思了。

亏也吃，钱也一分不少的得掏，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变着法子又给敲上一笔...他们的人工不要钱？

他们这些家伙出来主持‘公道’，难道不需要补偿一笔‘车马费’啊？

既然左右落不了好，那又何苦来哉呢？

当叶小川准备一个人把这个闷亏给吃了。

老老闵却不干，“讲好一人一半的，那就得我们两个人掏...叶同志，你不好这样子的了...”

等到二人各自付完钱。

那位一直都保持着笑脸相迎的开票员，问老老闵要不要票，以便他拿回去报销？

在这个时期，可没有餐饮发票这一说。

而是饭店去新华书店，买回来的制式“餐饮店消费凭证”。

顾客吃了多少钱？

是哪天吃的？

这些东西，纯粹靠手工往上面填写。

吃了个闷亏、心中很不爽的老老闵一气之下，就提出需要扯票。

结果...人家刷刷刷的，直接扯下一大堆盖好章的空白票！

一把递给老老闵：“同志！你多拿点票回去，可以把你超标的那部分，给分批报销对不对？

别生气...您看，咱们单位替顾客想的，够不够周到？”

“嘁——”

老闵一把抓过票。

只从其中扯出一张，随后把剩余的票全部丢回开票台，然后转身便走！

身后，还传来那位开票员笑嘻嘻的提醒：“两位同志！你们对我们饭店里的服务，如果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在饭店进门右手方，那里有个意见箱，别客气啊...有意见，只管提出来好了...”

出了饭店。

“呼——”

老老闵长长的呼出一口闷气。

此地距离海边并不是特别远，受低气压影响，小县城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

闷闷的...显得很压抑。

此时天色已晚。

满肚子气的老老闵，夹着公文包就只管往前窜，准备去找个招待所先住下来再说。

“对面不就有一家么？”

叶小川拉住他，“那我们就去那里住好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不去！”

老老闵很生气，“看着他家的门市我都来气，咱们去别的地方找招待所，离得越远越好。”

最终还是叶小川极力坚持。

这才把气鼓鼓的老老闵，给硬生生拉进了饭店对面的招待所里。

招待所里负责登记的那位姑娘。

可能是因为她刚参加工作不久，工作很认真负责不说，心也不是那么狠。

她按照招待所的规章制度，收取了住宿费和押金之后。

也就在叶小川和老老闵需要加被子、需要两双拖鞋，以及多打一瓶开水方面。

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宰了叶小川和老老闵几毛钱。

——由于她加价的理由很充分，和对门的那家饭店宰人一样，让老老闵也捉不到她什么把柄。

再加上刚才几十块的亏都吃了。

如今这位小姑娘，才在老老闵和叶小川身上，宰了5毛2分钱...还能接受。

所以老闵也没法和她较真。

等到了房间里。

趁着服务员送热水过来的机会，叶小川问她：为什么在这个县城里，所有的饭店都不挂国营两个字？

服务员呵呵一笑，“都是国营的，那就没必要写...浪费油漆不说，做牌子的时候还多费一节木板。

我们这里人多地少，那是真穷啊！所以，就只能精打细算些啰...”

对方说话之时，叶小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总感觉这小丫头眼神闪躲，说的话绝对是言不由衷！

但既然对方不说实话，必然有他的原因，那就不管了...

简单洗漱完毕，叶小川蒙头就睡！

而老老闵则秉灯夜战，连夜写了好几封，反映这个小县城的饭店的混乱状况...

老老闵咽不下这口气啊！

所以老老闵写信，写给地委、以及省委。

甚至还有一封信，是直接寄往四九城某个部门的！

摆出一副不让对方付出代价、不进行大整顿，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老老闵忙着写信，而叶小川则睡得香甜。

也不知道老老闵啥时候才把信给写完了，又是啥时候睡的？

一夜无话。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大概是凌晨5点左右，此时天才蒙蒙亮。

别的那些工厂，还有单位都还没上班，学校医院也是静悄悄的一片。

整个小县城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也就偶尔有几个挑着蔬菜担子，或是挑着装海鲜木桶的农民，穿着草鞋从街上匆匆而过。

“嘎吱——”

昨晚吃饭那家搞不清是国营、还是集体饭店，甚至是打着集体名义而办的私人饭店。

他们开门倒是早。

卤货这东西，不仅要提前卤煮好，而且还需要在卤锅里面多焖一会儿，才能入味。

只见两位那家卤货店的职工，将饭店的门板，给卸下来一部分之后。

随后有一个在前面照应着点，另外一个转身去后厨忙活。

——他这是准备加大火力，以便于将卤汤烧开，然后才能把昨天剩下的、那些没卖完的卤卤鸡重新回锅。

只有回锅煮煮。

那些卤鹅卤鸡看起来才新鲜，才不会坏。

等弄完了这些。

他们还得把早就提前准备好的鸡、鹅这些食材，丢进卤锅里去煮。

一切正常，今天的天气和往日一样，无风也无雨。

当走进后厨去忙活那个职工，进去没一会会儿...

忽然！

自饭店后厨，传来一声慌乱无比的惨叫，“不好了不好了！茂荣你快过来看看，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