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顺势买栋烂尾楼》
办公室之中,有掌声响起。
叶小川笑道,“凌支书同志,看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某件事情上取得共识,这开局...还是挺好的。希望我们接下来,依旧还能有一个良好的延续。
最好能做到不说守望相助吧,但也别彼此拉后腿...内耗贼没意思,对不对?”
此时。
妇女队长和安晓霞,等候在办公室外面没进来。
她们特意单独留下两个男人,在里面开始直面交锋。
因此现在的叶小川和凌文亮二人,说起话来也就更为直接一些了。
——这没办法的,出生在胶东的凌文亮,他知道自己在耍嘴皮子这方面。
肯定是没有四九城的胡同串子溜。
扬长避短,凌文亮自然还是会的...
“叶小川,开個价吧。”
既然摆明了要开门见山的整。
凌文亮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四九城的爷们儿,做什么事,比较率性...所以,刚才我才不得不开口淡淡提醒你一下。”
——他这是担心叶小川出于义愤,结果不管不顾的,非得把葛二蛋给送进局子...
真要那样的话,可就不美气了。
“什么价?”
叶小川缓缓掏出一盒“大前门”,伸手递给凌文亮一支。
“如果杀人放火也可以明码标价的话,那这个世间,还要律法来做什么?”
“叶知青同志,我再郑重声明一点:葛二蛋那是因受到刺激过度,以至于他的思想走了极端,所以才做出这种偏激行为。”
凌文亮将烟点着。
语气像个大领导,“咱们得给犯了错误的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我们的出发点应该是治病救人,让犯了错的同志改过自新,而不是一棍子将他打死,对不对?”
“仅仅只是犯了一个错误,那么简单?”
叶小川摇头,“这样吧,我们把公社的特派员请过来。
让他来勘察一下现场,看看特派员同志是怎么定性的?究竟葛二蛋是冲动犯错,还是激情谋杀?”
办公室里。
叶小川一定要把葛二蛋的行为,定性为蓄意谋杀。
而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凌文亮只想淡化处理,想把这件事定性为错误。
而不是犯罪。
如果两人继续在这方面纠缠的话,那么这场谈判,势必将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之中。
而凌文亮心中笃定:叶小川这家伙,一定是想借此捞取某种好处!
要不然的话。
三十里铺这边,早就让民兵连夜把葛二蛋捆到公社去了!
还会留在这里等菜?
“开价吧。”
凌文亮不想浪费时间,“叶知青同志,你先说个价来听听。”
叶小川脸一板,“正义是无价的!”
“噗——”
凌文亮呛住了:泥马!
唱什么高调??
但形势比人强,见对方死活不出价?
考虑到再拖下去,时间显然不利于凌文亮这边。
因此他不得不主动开出一个价钱了,“我们大队那台拖拉机,现在正准备处理掉它。
你也知道的,当初我们买的时候花了7900元,现在6800,不...6500元转让给你们三十里铺,怎么样?”
“不怎么样。”
叶小川吧嗒着‘棒棒烟’,满脸的不在意,“你信不信用不了三天。
开到我三十里铺来的拖拉机、起重机,以及卷扬机这些设备,势必会排起长龙?”
这...
凌文亮噎住了。
哎...心中喟叹一声:这些来自四九城的知青啊,自带加成。
为什么别人要想获得一些资源,就那么容易呢?
(清北校友会想要拉点风投,那和蓝翔...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现在姑且不论凌文亮这种认知是,否正确?
就事论事。
他哪能不知道,叶小川这就相当于在告诉自己:三十里铺工地上,需要用机械设备,有的是各县局级单位、组织精兵强将,调集各种设备过来帮忙。
还需要三十里铺大队,自个儿掏钱买?
在拥有可以支配一切资源的公家单位面前...村集体?
不好意思,那真不沟够看!
暗暗叹口气。
凌文亮心里明镜似的:既然在拖拉机价格上,自己已经优惠了这么大的幅度,却依旧吸引不了对方?
那就只能说明:对方的胃口,挺大!
可...如今的白家沟大队,可以说是四处漏风、到处都是窟窿。
风雨飘摇。
手头拮据的,连‘新利民饭店’的工程都不敢再投入,不敢再继续施工了。
还能拿什么来...咦?
新利民饭店??
心念电转之间,凌文亮赫然洞开,“这个...啊,叶知青同志,我们正在筹建中的那座饭店,如今快要完工了。
只是呢,由于我们大队现在正全力以赴的,在修建水利工程...”
叶小川淡淡一笑:还搁这儿说漂亮话呢?
什么搞水利工程,顾不上饭店的事?
不就是因为当初贪多嚼不烂。
一下子把摊子铺的太大,结果扯着了蛋,没钱继续投入到饭店的后续装修、运营当中去了吗?
叶小川不语。
“这样吧,我们大队反正在短时间内,还是以抓农业生产为主。”
凌文亮开口道,“至于饭店,则暂时没那么多精力去打理了,那干脆我就将那处工程,转让给你们三十里铺?”
“你这是在处理、是尝试着盘活不良资产。”
叶小川总算开口了,“对于这一点,我不得不提醒凌支书,你对此一定要有个清晰的认知。
毕竟你们那个饭店项目,它不是古董...越放越值钱。
风吹日晒的,再搁上个一年半年,那可就全废了。”
凌文亮摇摇头,“我们大队在饭店投入巨大,工程质量那是绝对一流。
而且评估立项,审批报告,环保,技术,重新审批,整改、报告审签,实施,汇报...这一系列流程下来。
得盖多少个章子,搭进去多少人力,物力精力?
现在好了,我们大队已经把一切手续都办完了。
我相信,等‘新利民饭店’的一开业,势必将会对于你们三十里铺的饭店,造成...”
“凌支书同志,我奉劝你,请不要把成绩建立在假想上。
这样干,说的好听叫畅想未来、画大饼。说的难听一点,那叫做白日梦、胡吊车。”
叶小川摆摆手。
扬声冲着办公室外面喊,“刘三娃,把人捆上,准备出发!”
“3万!”凌文亮咬牙!
“捆结实点,别让他半途跑了...”
“2万5!”
“刘三娃,你最好带点干粮,估计今天在公社里配合特派员同志调查,只怕得费点时间...”
“2万!实在是不能再降了,当初我们在这个饭店项目上,已经投入了3.6万元...”
叶小川站起身。
做出一副逐客的样子,“凌支书,你再没别的事了吧?”
“1.8万!”凌文亮脸色铁青!
叶小川迅速转身,“唉,算了,看在我们一衣带水的份上,就帮你这一回吧...兄弟生产队么!”
让人替葛二蛋松绑。
叶小川赶走众人,亲自陪着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凌文亮,走出大队部的铁门。
临行之际。
叶小川低声劝了凌文亮一句,“凌知青,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听句劝,及时止损吧!
沙滩上修建的城堡,迟早是会坍塌的。”
“哼...那我可真得谢谢您!”
凌文亮深深吸口气,“叶小川,在莪的字典里,绝没有后悔两个字。
我只知道,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时间会证明,我们究竟谁对谁错...走了,别假惺惺的,没劲。”
望着凌文亮的背影。
叶小川暗暗摇头:单凭一颗火热的心、就凭着一股人定胜天的信念?
只怕有很多事情,一旦违反了科学规律,那是绝对干不好的!
精神原子弹,炸不开珠穆朗玛峰,那只会把自个儿给烧成疯子!
凌文亮带着葛二蛋走了。
妇女队长还不忘在后面跳着脚留客,“凌支书,都快到饭点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啊,真要走啊...那您可要记得常来串啊!别生分了,兄弟生产队么!”
笑嘻嘻回了办公室。
兴奋的有点过头的妇女队长,使劲一拍叶小川,疼的叶小川差点跳起来!
“1万8000块啊,额滴个大大哟!
这凌文亮,可真舍得!18000块的集体财产,啵儿,一张嘴...就没了??”
也难怪妇女大队长,会高兴的忘了形...要知道,在这个时期。
人穷,再怎么嚷嚷志不短。
可马瘦毛就长,人穷,一分钱都能难倒七尺男子汉!
这是客观规律,也是客观事实。
生产队社员的命,其实没那么金贵!
信不信要是社员不小心,与火车来了个亲密接触,事后最大也就是5、60块钱的事。
如果家里孩子多,有老人需要赡养。
那稍微还能上调2、30块。
就像三十里铺大队紧邻着国道,以前也曾有社员,被过路车给直接送走了的惨剧发生过。
最后公家的汽车运输服务社,事后处理的还算厚道。
但也就赔偿了42块7毛3分钱的丧葬费,36块3毛钱的抚血金,以及27块5毛4的赡养费、精神慰问金...
而刚才。
叶小川和凌文亮的一番交锋下来,就足足给三十里铺大队,节约了1.8万元的建设成本!
说实话。
这笔巨款搁在陕北,有几个生产队能承担得起?
而之所以凌文亮今天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他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新利民饭店那半拉子工程?
除了想开化妆品厂、正好需要新建地盘的三十里铺大队,属于最为合适的接盘侠之外。
附近还有哪个大队,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这纯粹就是买方市场,没的选。
而借助着葛二蛋这事,顺手谈谈新利民饭店工地转让给三十里铺大队。
不过是凌文亮正好急需的一个台阶,和借口而已...
而凌文亮之所以愿意低价转让。
这其中的原因。
当然也有白家沟大队,实在是无力投入饭店的建设工程。
而是需要将所有的资源,全部集中到无定河里的那项水利工程上去。
——毕竟,凌文亮全指望着这项水利工程,打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呢!
开饭店这种副业,算什么?
以后他一旦捞取到了个人荣誉、大队也得到了上级的拨款之后。
还愁没钱,再瞅个地方盖饭店?
孰轻孰重,凌文亮拎得清...
并且由于新利民饭店那栋楼,它位于荒郊野外。
卖,是肯定卖不掉的...在这个时期,私人谁买得起?
公家单位,谁又会要?
因此新利民饭店那项工程,纯属一个无法变现、更不会给白家沟大队带来任何效益的巨大窟窿...
就像叶小川所说:
要是那项烂尾工程,就那么丢在荒郊野外的,任凭它日晒雨淋。
再过上个一年半载的话,那就更卖不掉了!
若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凌文亮他也不可能,会选择忍痛割肉...
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妇女队长喜不自禁,乐的嘴都歪了!
——用区区葛二蛋一条赖皮狗,能给集体换来这么大的利益?
就他那种货色?
卖上个50条、80条,那也绝对值不了这个钱!
妇女队长哪能不开心!
有人欢喜有人愁,五里同日不同天。
此时背负着个手,眉头紧锁的凌文亮正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
此时他们一行三人,已经走到三十里铺与白家沟大队的交界处。
而白家沟大队的民兵队长,则带着10来名全副武装的民兵,早就恭候在此了。
——凌文亮这次,孤身去并不是那么友好的三十里铺,虽说很有好汉气概,属于单刀赴会。
但一些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工作,他手底下的人还是做了的。
——领导要摆姿态,那是领导的事。
但是如果领导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手下人的失职了...
心事重重、心中滋味复杂无比的凌文亮埋头走在前面。
甚至连从那五棵大树后,现身的民兵队长和他打招呼。
凌文亮也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没吭声...
跟在他身后的安晓霞。
知道自家表哥心情沉重,她也就那么默默的跟着,不敢说话。
倒是葛二蛋,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追上前去,“凌支书,我看见了一头驴,一头会下蛋、还会写字的驴!”
缓缓停下脚步。
凌文亮满脸厌恶的盯着葛二蛋...
“真,真的!”
葛二蛋急了,“那头驴,刚开始接连下了2颗鸡蛋,最后都被猪吃了!
而且我还看见那毛驴,会用蹄子在地上写字!”
“写什么?”
“你毛驴...”
“啥?”
“真的,你毛驴!”
“啪——”
狠狠一耳光扇过去!
凌文亮揉揉手腕,随后仰面朝天、满脸的悲与苦,“身为一位干部,动手打群众,不好...可!!!”
扭头!
满脸狠厉的凌文亮再度扬起手,“葛二蛋!滚你娘了比的,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捂着红肿的腮帮子、伤口再度涌出血水的葛二蛋满脸委屈,“呜呜呜,真的...那头驴不但会下蛋,会写字,而且...而且...”
“嗵——”地一下子!
急领导之所急、此时气的肺管子都快炸了的白家沟民兵队长。
抬脚就给了这家伙一腿!
直接把他蹬到沙沟沟里去了...
“真,真的啊...凌支书,我给你汇报的情况全是真的呀!呜呜呜...”
走在后面的安晓霞,神情木然的站在沟壑边。
眼神冷峻!
葛二蛋一只手捂着腮帮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窝窝。
哭哭啼啼嘶吼道,“安队长,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队长,我要向你检举,三十里铺大队的院子里,有古怪!”
“哦。”安晓霞冷着个脸,不置可否。
“真的!安队长你听我说,那毛驴不仅会写字,而且那头猪,还会骑到驴背上去!”
同样站在沟壑上的民兵队长、以及他身后的那些民兵闻言。
个个面面相觑!
接着大家不约而同的、满脸疑惑的看向葛二蛋!
众人心里不由在想: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
安晓霞幽幽叹口气...
随后语气不善的问,“是吗?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头猪还会拉着缰绳,嘴里吼着‘驾驾驾...吁’?”
“额...没,那倒没有。”
葛二蛋回答的很诚恳。
只可惜。
他那张乌漆抹黑的脸,纯粹惨不忍睹,从他脸上只能看出来一个‘惨’字。
实在是看不出‘诚恳’这种表情来。
只听葛二蛋开口道,“那头猪没赶着毛驴跑,也没喊‘吁,架’甚的。
可是,可是它朝着我挥手打招呼...而且,而且它还冲我笑!”
“噗噗噗——”
站在沟壑上面的安晓霞,实在是忍无可忍!
只见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土坷垃、石块,枯枝败叶...修管是甚!
只要抓到什么东西,就拼了命的往葛二蛋头上砸了过去!
“猪冲着你笑?胡逼咧...我让你猪会笑,让你笑!”
实在是气不过的安晓霞,如同发了疯一般,拼命往葛二蛋身上砸东西!
足足跌打了10几分钟之后。
实在是累的不行的她,这才出气不匀地转身走了!
临走之前。
安晓霞还丢下一句,“赶紧找个山崖崖自个儿了结去吧!别回我们大白家沟大队来丢人现眼了...咱大队里,从此没你这号人!”
望着气咻咻的安晓霞,她那如同风中摆柳般的背影...
被砸的着实狼狈的葛二蛋。
泪水一泡,口水一坨的哽咽不止,“额说的都是实话呀,天大大呀,咋就没人信呢?”
戏谑之心大起的民兵队长,缓缓走至沟壑前蹲下身,“葛二蛋,我叫什么名字?”
葛二蛋一怔,“你,你叫白跃进啊,小名狗三蛋。上次你还借了我的钱,没还哩...”
“啊呸!”
民兵队长脸一红,“原来你没疯啊?羞你大大的,咋解满口哈说溜道的?”
唾一口狼狈不堪的葛二蛋。
民兵队长大手一挥,“咱走,别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狗东西!”
现在的葛二蛋身上,实在是又脏又臭,面目又狰狞的吓人!
更主要的是。
他以后就不再是白家沟大队的拖拉机驾驶员了,那葛二蛋在民兵心目当中的地位,自然就一落千丈...
一个普普通通的生产队社员而已,谁会稀罕他?
等到民兵们走远。
这家伙好不容易强忍着浑身疼痛,从沟壑底部挣扎着爬起来。
刚一抬头!
却猛然看见一个小黑点,隐隐约约似乎是块石头,正极速在自己眼中放大、再放大...
——第399章——
《葛二蛋咋嗝屁了?》
打发走了葛二蛋凌文亮等人。
一直在保管室那边,时时刻刻盯着大队部动静的沐晴沐娜。
这两姐妹从昨天晚上,一直担忧到现在。
远远瞅见客人走了,沐晴沐娜便赶紧冲到大队部!
沐晴性格更含蓄一些。
碍于现场有别人,说起话来不是那么方便。
所以。
沐晴只是满脸忧虑的看着叶小川,一双原本清澈透亮、如今已是一潭秋水的美丽大眼睛里。
盛满了担忧和心疼...
沐娜则更直爽。
只见她一进办公室,便直扑叶小川,沐娜胸前的一对硬硬的凸起,咯的叶小川肩膀疼!
“呆头鹅!你好点了没有?
屁股呢,来来来,把屁股给我看看!咦,上面的窟窿眼是不是包扎好了?来,让我看看,有几个?”
这小姑娘不仅嘴上说,而且还动手!
顿时搞的叶小川尴尬不已...
“噗嗤——”
“哈哈哈——”
原本站在办公室门口。
在那里准备偷看稀罕、看热闹的那几个民兵听了,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
这几个家伙也没恶意。
主要还是因为沐晴沐娜两姐妹,她们的南方口音在民兵们耳中听起来。
确实是非常稀奇的。
就像陕北催别人抓紧时间、动作快一些,叫:快点、欢欢的、飒飒的。
而从沐晴沐娜嘴里说出来。
就变成了:狒腚、狒腚!
——这哪能让那些,从来没怎么和外地人接触过的陕北老乡们,不感到稀奇呢?
但被他们这么一笑?
叶小川哪能受得了!
“每人扣5个工分,再停留超过一分钟,今天的工分全扣!”
结果“轰——”地一声!
那几个民兵顿时作鸟兽散,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儿!
“大姐,可能那些县单位派出来的工作人员,有些人这几天会提前过来。”
叶小川开口道,“你要不别去水利工地上了。那边交给熊英,还有老支书、大队长他们照看就好。
以后你就去饭店那边,专门负责招呼那些公家人,给他们安排食宿、协调各方关系之类的吧?”
“行!”
妇女队长答应的很干脆,“不过小川兄弟啊,姐有个事想问一下。”
“请说。”
“我啥也干,啥也管,那我总得有个名义...对吧?要不然我向那些县里来的干部,介绍我到底是三十里铺的谁谁谁...
我总不能说,我是谁家的婆姨吧?没个名分,不太好自我介绍不是?”
想了想。
叶小川开口道,“那好吧。以后,大姐你就是‘三十里铺大队集体企业总务负责人’。
只要属于我们大队里的企业,但凡有对外联络、增进与兄弟单位感情,加强联络,包括招待客人...这些工作,就由你全权负责。”
【三十里铺大队集体企业总务负责人】?
只有高小文化的妇女队长,扳着手指头算,“我的头衔咋就解这么多字数?会不会太长了点?”
“长点好,长点好!”
“长一点听起来威风,贼拉拉得劲!一见面,光自我介绍,也能把对方给整一愣一愣的不是?”
叶小川笑,“你看人家‘脂米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负责人兼儿童营养与健康保健站’同志,他的头衔,可比你长多了!”
“嘁...关爱下一代...谁家的儿子个儿,爹娘不疼?还用得着外人来关心,奇怪了!”
咕囔一句。
妇女队长又问,“小川兄弟呀,你给我任命了这么大个官儿。你就不怕庄子里其他人说闲话,说你大搞裙带关系?”
“怕晚上尿床,难道就不喝汤了?”
叶小川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放着身边的熟人、放着信得过的人不用,我难道去用外人?我脑袋又没有包!
爱说啥说啥去。
只要是一片公心,只要能给集体增收创收能,改善社员们的生活,我管他说那么多!”
叶小川冷哼,“听得烦躁起了,你看我到底会不会给他上政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嘴多,还是我的手段多?”
放下心来的妇女队长。
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又在手掌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往头发上抹了抹。
这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现在的三十里铺大队,由于各个对口支援的县级单位,实在是太多了。
可以预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各个县单位派驻到三十里铺,来专门负责监督工程进度。
协调各方关系,以及向他们本单位申请后续支援的工作人员。
势必将会很多。
而与这些人的食宿安排、带领他们去各个地方,采购东西之类的事务。
绝对很多,也很繁琐。
老支书和大队长老赵他们,显然不适合干这些事。
长袖善舞,亲和力强。
而且和那些公家人打起交道来,能软中带硬、不露痕迹就能把便宜给占到手的妇女队长。
她更适合干这些工作。
按照叶小川的设想:等到粮食加工坊、卫生室重建,以及饭店扩建工程完工之后。
以后,干脆天天就让妇女队长去那边上班。
也不给她定具体的职责范围。
反正以后饭店、卫生室,包括粮食加工坊这些企业。
每当需要与别的单位协调关系,包括迎来送往、接待那些各个县级部门来人什么的。
就通通交给妇女队长去干!
到时候给她多发点工资,多发点补助之类的就好。
——既然三十里铺的经济建设,已经取得了长足进步。
为此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妇女队长,人家也该得到应有的回报了!
至于庄子里那些社员,对此会不会有非议,有什么意见?
管不了许多!
农村里的破事就这样:当基层干部,哪怕没拿过集体账上的一分钱!
但背地里那些社员,她们照样会怀疑、这怀疑那...
以己度人,人之常情。
她们其实并不是恨哪个干部发财了,哪个干部又占了便宜...
而是恨她们自个儿,为啥没这个占公家便宜的好机会?
所以。
干农村工作,真还不能顾虑太多。
有些时候,使用一些简单粗暴的霸道作风,也是必要的!
否则。
到了最后,就会被各种各样的、摆不上台面的方方面面的顾虑。
给掣肘的啥也干不成!
安排好了妇女队长的工作。
沐娜这妮子!
又弯着个腰、撅着个屁股,非得绕到叶小川后面去,要让叶小川解开皮带,让她看看伤口...
正哭笑不得、推推搡搡之际。
脸色稍显苍白的古含笑,蹒跚着来到办公室,“叶知青同志,我,我能不能向您提一个请求?”
“客气了,说吧。”叶小川回道。
“我姐到豆腐坊忙活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睡也睡不着,地是拖了又拖,实在是找不到事做。”
古含笑问,“叶志清同志,你能不能允许我到饭店里去帮帮忙?
或者是帮着沐晴姐姐,帮她们卖卖货?”
这姑娘肩膀上有伤,但却是个闲不住的勤快女子!
想了想。
叶小川点头,“行,只要你想做,那就去吧!不过要注意劳逸结合,可不敢勉强。”
“好!”
古含笑与她姐姐古含珠,有点像...两姐妹都很有眼色。
很知道怎么才能讨好人,知道怎么做,才能抓住重点?
只见她脆脆的应了一声。
然后一扭身,亲亲热热的挽起沐晴的手臂,“沐晴姐,那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啊!
你永远都是我的领导。
以后沐晴姐姐,你可得好好教教我,要是我做错了什么,还得请你多担待点呢!”
沐晴柔柔一笑,“客气了,相互学习,互帮互助。”
一旁的沐娜撅嘴,“嘁...”
漂亮女人之间,总归有点不对付。
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古含笑把姿态摆的低,主打一个以柔克刚。
搞的刁钻古怪的沐娜,也拿古含笑没招...
简单收拾收拾。
叶小川一瘸一拐的推着自行车,让受伤的古含笑坐在后车架上。
沐晴沐娜走路。
刚出了大队部不远,恰好遇到回知青按着点睡觉,但白天要去饭店上班的老闵。
也追了上来。
于是一行五人沿着乡间小道,往三十里铺饭店走。
刚刚走到白家沟大队、与三十里铺大队的那条三岔路口。
却恰好遇见葛二蛋那家伙,被民兵队长一脚踹进土沟里,双手抱头。
正一边求饶、一边忍受着暴怒不已的安晓霞边打砸、边日撅,“我叫你满嘴跑火车,我叫你撒谎!
猪和你打招呼?肥猪朝着你招手?恁是不是,成天把我当潮霸...我看你是存心想把我气煞!
猪还会咧嘴冲着你笑?恁倒是笑给我看一个啊!”
三岔路口,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虽说叶小川、沐晴沐娜包括古含珠,并没有半点看热闹的心思。
但,奈何路被堵住了!
所以叶小川几个人只好停下来,暂时站在10几米开外等着。
其他人都没吭声,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
也就老闵看见对方在动手打葛二蛋,张嘴吼了一句,“同志!注意纪律,要纹逗,不要舞逗!”
叶小川轻轻推推老闵,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这哪是什么舞逗?
明明就是生产队干部,正在用充满阶级情谊的铁拳,快速提升农业合作高级社的社员的思想觉悟。
有些落后分子啊,综合素质低、认知水平确实跟不上,还老是捣乱子。
生产队干部偶尔用点特殊手段,让他把‘敬畏’两个字,从抽象化变的具象化,这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
叶小川乐见葛二蛋挨揍?
于是,现在总算学会稍稍拐弯的老闵,立马就不吭声了。
不过...
当古含笑一见到沟底的葛二蛋!
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的她,忽地脸色一沉,“叶知青同志,我,我们赶紧走吧...”
看一眼狼狈不堪的葛二蛋。
正扭头看看脸色苍白,浑身有点微微颤抖的古含笑姑娘...
叶小川开口问,“你是不是很怕他?”
古含笑点点头,“嗯呢,以前我倒不怕。直到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到姐姐家来玩。
当时我看见葛二蛋在杀鸡,他偏偏不一刀把鸡给杀死,而是拿着刀,就那么在鸡脖子上一点点、一点点的割....
当时我看见他那凶狠的眼神,和他脸上的那种似乎很享受、很满足的狞笑之后。”
“从那时起,我就绝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古含笑浑身颤抖。
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只见她叹口气,“我一想到那只浑身血淋淋、还在他手上拼命扑腾的鸡,我心里老是很怕,晚上老是做噩梦...”
“尤其是昨天晚上,葛二蛋,他是存了心要把我姐姐给活活砸死...一想到这...我就...特别特别的害怕!”
说着说着。
古含笑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黑心的人?
下手这么残忍的人,又怎么能让人不害怕呢?只怕他活着一天,我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道阴影哩...”
“唉——”
微微叹口气。
叶小川开口道,“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呢。”
心中却在想:既然活着的混蛋,已经让普通人寝食难安...那还留着做什么呢?
坏人坏事得不到惩治,整个社会的风气,誓必然将会变得极为恶劣。
要不然。
也就不会有几年后的,那场轰轰烈烈的严...
老闵,沐晴沐娜,以及叶小川和古含笑站在路边等。
等到三岔路口那边,已经发泄完心中怒气的安晓霞,怒气冲冲的走了。
而此时的葛二蛋,正在努力试图从沟底往上爬。
正在此时...
突然!!
从草丛中“嗖”飞出一块土坷垃,径直奔葛二蛋的脑袋而去!
土坷垃来的突然、飞得也快,快的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清。
只听“噗——”的一声。
土块正中葛二蛋脑门!
“哎呀”一声惨呼之后。
力道大的出奇的那块土坷垃,竟然将刚刚爬出土沟的葛二蛋,又给活生生的砸了回去!
“哎呦...”
一声呻吟还没叫唤完,栽倒在土沟沟里的葛二蛋,脖子‘咔嚓’一声轻响!
随后,脑袋软塌塌一偏...
站在土沟上面的白家沟民兵队长,隐隐听见葛二蛋喉咙里,发出“咯儿”的一声...
紧接着!
只见躺在沟壑底部的葛二蛋,四肢剧烈抽搐了几下!
然后身体猛地一挺,便再无动静...
就像过年葛二蛋杀的那只鸡一样:最终浑身剧烈的扑腾几下,随后,便软塌塌的没了声息...
“咋了这是?”
离葛二蛋最近的、白家沟大队民兵队长见势不妙!
反应不慢的他,赶紧带着两个民兵,一下子就冲到沟壑边上!
弯腰朝着沟底喊,“喂,二蛋,你在玩啥咧?别在这装死狗啊...你起不起来,再不起来,老子拿石头砸你了啊!”
但此时的葛二蛋,单眼瞳孔已经开始慢慢扩散...
哪还能回应他?
眼前这场面,实在是有点诡异!
直接搞的土沟上的民兵队长,和同伴们不由面面相觑:
葛二蛋这家伙,该不会就...就这么嗝屁了吧???
真要是死翘翘了,那这笔账,究竟算、算谁的?
安晓霞?
众目睽睽,大家伙都可以作证:白家沟大队妇女队长安晓霞,她刚才确实是用土块、石块砸了葛二蛋...
可与此同时。
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安晓霞力气不大,她先前捡的那些小石头、小石块,个头都不大大。
哪能砸死人?
顶多也就能给他身上,砸个青包、一点淤青啥的,绝不可能会要了葛二蛋的命。
那么,既然葛二蛋,不可能是安晓霞砸死的...
这就奇怪了...那他咋就一下子嗝屁了呢?
事态紧急,发生的又突然。
顾不得多想!
站在沟壑上面的几个人赶紧跳进土沟,压胸脯的压胸脯、掐人中的掐人中。
甚至白家沟大队的民兵队长,充分发扬一不怕丑,二不怕丑的大无畏精神!
顾不得葛二蛋那副惨不忍睹、恐怖狰狞的模样。
只见他迅速伸出两个指头。
使劲捏住葛二蛋的鼻子,掰开嘴,俯身下去给他做人工呼吸...
“呼——”
嘴对嘴的灌进去一口气,迅速捂着葛二蛋的嘴唇,然后停顿几秒,松开他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