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的话从来都叫人惊讶,特别是今日这话是新鲜的,“被时代抛弃,”崔州平捻须笑道,“此为何意也?”
这一轮的歌舞结束了,边上各自饮酒的人听到这边在说话,渐渐的围了过来,要听一听。
“昔日高祖成就帝业,靠的大多是沛县人士,萧何、樊哙、夏侯婴等都是沛县人。”
丰沛故人集团在反秦和楚汉战争中对整个刘邦军事集团起着凝聚作用,是刘邦集团势力的实力核心。在战争中,战事翻覆,胜负无常,但无论成败,丰沛故人集团始终跟随刘邦,维持着这支队伍的基本稳定。
“后续虽然也有其他人陆续投靠高祖皇帝,可到底没有这些人重用。”
刘邦做了皇帝,沛县集团也在政治上得到回报,位显一时。刘邦在开始时“所封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初置十八侯中,刘邦起事的基地——丰沛砀地区的人员占了十一个,而余下的几乎全部与这三角地带邻近。
《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侯年表》中载一百四十七侯,籍贯在丰沛砀三地的五十一人,占了三分之一强。
朝中重臣更是如此。以三公为例,首任丞相为萧何,刘邦临终遗言,萧何死,曹参、王陵、陈平依次接替,直至孝文帝后元二年,担任丞相一职的仅陈平、张苍不属丰沛集团,但二人都是与丰沛集团关系较密的人物。
太尉一职不常设,所任卢绾、周勃、灌婴全为丰沛集团成员。首任御史大夫为周苛,周苛死,其从弟周昌代,周昌迁赵王相,其属吏赵尧代,其后任敖、曹窋、张苍接任此职。周苛、周昌,沛人,曾为泗水卒史,都是刘邦的老部下。
这就是实打实的事情发生过的,大家伙都清楚,甚至李承知道后世之中,朱元璋建立明朝,一样用的是他的淮泗团队问什么要用这些亲近的老乡?无非是用熟人罢了。
再把话转到如今,“吴侯占领江东,用的一样乃是淮泗人士,从周公瑾、鲁子敬,到如今的吕都督,都是如此。”
“曹贼亦是以颍川士人起家!加上曹、夏侯两家亲眷,如此而已。”
“若是慢了人家一步,就不见得有更多的出息了!”
众人都围了过来,这番论述其实和上次在糜芳太守府基本一致,众人听到过李承有关于天命论,就知道他的政治倾向于何处,但是这一次李承不说虚无缥缈的天命论,而是谈起了荆襄士族这個整体将来何去何从。
刘阐一直沉默,今日他不怎么说话,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发问了,“如此的话,怎么就不算昌盛了?”
“如今天下三分,荆楚士人举棋不定者,甚多,”李承说道,“吾虽知天命,却也明白,无人都能和吾一样看的透彻,只是庞德公说起昌盛之语,吾不认同也。”
“荆楚士人虽居于高位者,寥寥,左右分别甚多,如何能同仇敌忾,同心协力呢?如今卧龙先生为首,自然在玄德公驾前效力,可其余的众人,举棋不定者甚多,如今且看不出来什么,可若是等到日后天下平定,论功行赏的时候,那就是来不及了。”
这就是投资的作用,颍川士族投资曹操,如今有了丰厚的回报,而荆州士族还在举棋不定那么多,如果等到天下要定,胜负之势大家都看清楚了之后,从者如云,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也只能是成为了“如云”里面的泛泛之辈罢了了若是像是成为萧何那样的开国第一功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天下博弈之棋局,一如我等荆楚士人,若是占得先手,才能够有所作为,如今虽然各处都有高位者,但力量分散,这才是最大的危机,”李承朝着庞德公拱手,“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而一心等待,绝对来不及。”
大家听着有些感悟,石韬又发问,“汝也说北中原才是天下精华之地,如何能够以南胜北?以偏远之隅而伐中原?”
“还是在于荆州!”李承笑道,石韬就事论事的问,并没有发出表示不屑的冷笑,他也认真谈话,“荆州乃是天下之眼,无论是玄德公和吴侯,还有曹操,都舍不得放弃此地,荆州之地归属何人,进可以征讨中原,退可以划分南北。”
“荆州乃是天下棋局之眼!只要是玄德公能够一直占据荆州,就保持着争夺天下的希望!”
也就是在荆襄士人们面前,大家才会抛开仁义道德,直接说起红果果的欲望,玄德公就是要争霸天下,就是要进取中原,就是要和曹操决一生死。
其实在刘备称帝、发动伐吴之战、旋即死于白帝城,诸葛亮秉国政的时候,荆楚士人的确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蜀汉朝堂上,都是荆楚士人,但是失去了荆州后,士人们也失去了根基,久了之后再也没有更多的进展了。
“君此言,是否有为自己谋官位乎?”石韬冷笑道,“想着让吾等都从玄德公之事?”
“非是如此,”李承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吾只是觉得诸位大才遗于乡野实在可惜也,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个人都有个人的去处,吾绝非是有意游说,只是要说清楚,天下大势即刻要变,吾等若是再做壁上观,可悔之晚矣!”
他解释完了,又要针对石韬,“石公说吾,吾却又要说石公了,听说石公要北上投奔曹操吗?”
石韬点点头,“的确如此。”他也不否认,十分镇定的说了。
“石公说吾为了自己着想,吾却要说石公趋炎附势,不明天时也!”李承笑道,“曹操麾下人才济济,又怎么会缺了汝这一位石广元!就算是那徐庶徐元直,如今也未听到有什么重用之事,如此的话,若石公北上,而仅得一郡守之位,又算什么重用?”
“又怎么能为吾荆楚士族争光添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