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不相信这些东西,于是张图笑道,“郎君不信这个,却是信什么呢?”
张清来拜访李承的时候,李承正在室内写字,见到这位荆南方主提了和自家佃户同样的问题,他不由得笑道:“鬼神之说,不可信也,吾只相信现实。”
“何为现实?”
“看得到摸得着,可以预测到的。”
张清既然来了此地,那么必然会来李家拜访,不然的话这乡野小地方,他作为荆南方主,大城市不去,来这里做什么?还巴巴的来主持小庄子的祭祀,李承待在家中,果然见到了张清来拜访,“至于什么鬼神,吾估计方主你自己个也不信,在吾面前,还说这些?”
“真人面前不打诳语,郎君真乃天生而知之人,”张清换了刚才华丽的大氅,改成了寻常衣服装扮,若非头顶的道冠截然不同,他的衣着神态和寻常的士人并无不同。
“汝在襄阳樊城,也有信徒罢?”
“近年来不多了,”张清说道,“襄阳樊城昔日百业昌盛,底下的水手、工匠,还有官吏,有不少都是五仙教信徒,只是后面就少了许多。”
这個少了许多的原因两人都知道,无非是曹仁退到襄樊汉水一线,这边成为了边境城池,而非是荆州首府该有的百业昌盛了。
“那也就是还有。”
“是,听闻李君这一次在北边闹出好大声势,若是吾能帮助,恐怕还能更大一些。”
李承需要的就是这个,“如今的话,张方主可以再张罗起来了。襄樊两地虽然其余的人少了,可屯田兵、官兵还是极多的,吾会让糜家商行出面,将汝等的消息和物资来回运送。”
“五仙教既然是以祈福和医疗作为特色,如此行事就可,不求要刺探到多少情报,只要汝等安插下来,先把襄樊两地的情况摸清楚,方主以为如何?”
“李君有所命,自然听从,”张清不怕李承提要求,就怕李承无欲无求,“只是若是要救助众人,没有银钱,恐不易成。”
“糜三郎会给汝药材的,或者是五铢钱,”李承笑道,“只要汝来问吾要,一概都准。”
“方主既然来寻吾,想必其余的地方也有打点,像在下这样,不要钱财的,恐也不多了,方主能否让在下知道,除却这玄德公之地外,其余的地方,可结交了哪些好朋友?”
“李君强人所难了,吾非教主,如何能知道其余之地的贵宾呢?”张清笑呵呵的打了个太极,“郎君若是想知道,不如投入吾教,如何?”
“入五仙教?”李承哈哈一笑,“吾可当教主否?”
“若是郎君想当,自然能当上。”
“得了得了,”李承摆摆手,“既然不想说,那也不必说了,只是吾想确定一件事儿,若是吾交代五仙教的事情,泄露出去,可就是不能,懂在下的意思吗?”
消息必须要隐蔽,若是李承要打听曹仁的消息,五仙教反手又告诉了曹仁,岂不是白做了?
“如此自然,吾的手下,绝不会和其余之人有所纠缠。”
“汉昌郡、江夏郡,一样也要派人,此两地的事情,都交给方主,吾要知道江东吴侯之军的动向,特别是要往西边来的所有行踪。”
“若是到江东扬州之地,那非吾之所在了,汉昌两郡还属荆州,此事可为。”
李承交给了张清一份文书,“这是吾写的举荐信,糜太守府上,汝可以去一会。”
张清却是不要,“糜太守处空无多用,”他倒是看穿了糜芳的地位有些尴尬,“在江陵城外并不能说上话。”
“那也比没有要强,”李承笑道,“那从事潘濬处,你可登门拜访过了?”
“郎君许是不太清楚吾教风格,虽然有攀附权贵之举,但绝非卑躬屈膝行事。”
“哦,是吗?”李承挑眉,“吾预向廖主簿和赵都督进言,五仙教道士善于治病救人,建安二十四年,欲请五仙教道士入军中,做救助伤兵之事,为首的,可封官,起码也要当个队率罢?”
队率就是后世的百夫长,算是军队里的中级军官了。
“……”张清默然无语,过了一会才自嘲般笑道,“郎君厉害,小道佩服,糜太守处吾一定会去。”
“于情于理,汝都要去,”李承给张清解决了钱财和官面上两个大问题,“糜三郎会给钱的,至于汉昌两郡的事情,汝派人和赵家女郎禀告,她全权负责。”
“至于说糜太守声势不显,这也是现在,若是他得了荆州牧,统率荆襄九郡,汝以为五仙教还能上得去吗?”有些时候,就是要学会烧冷灶,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记住。
李承吩咐完了,又听张清这次来想要什么,没想到张清还是世外高人,没啥可要的。“吾与和李君论道也!却不知道能否住下来,一听李君高见。”
论道……李承点点头,你要住下来就住下来吧,横竖新楼处还空着,石韬那一夜过了第二日早起是已经走了,崔州平却还继续留在此地,大有要在这里过年的架势,名士呆在家里,没必要赶着他走,刚好把张清送过去,一个放荡不羁的酒鬼,一个是神神叨叨的方士,凑一对,刚刚好。
“留下来也好,”李承说道,他刚好想听一听这五斗米教和太平道,到底是什么法统来源,“昔日张角近乎于妖道,叛逆之事,直接摧毁了大汉,若是五仙教要改头换面,再正经出来和官面打交道,这里头的事情,还是要捋清楚的。”
“李君以为,大汉覆灭于天公将军?”
“这个只是引子罢了,”李承笑道,“若是问起根源,自然是世家大户一直在兼并土地,蓄养奴仆,不交赋税,致使老百姓无立锥之地,进而造反。”
现阶段的封建社会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远远还没有到老化要衰亡的地步,东汉的建立就是在和世家大族的媾和上,虽然经历过了王莽之乱,但乱的不够彻底,起义军也没有把所有旧的架构全部打破重建,旧的社会体制特别是大地主的兼并情况从来就没有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