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光武皇帝建立的东汉政权,实际上是和大地主们一同统治这个国家的。越到末期,兼并越是严重,而且东汉特别具有的大庄园制度,更是极大的破坏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和资源的流动,庄园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向外界买卖任何东西,而国家越来越收不上税,无法完成各类基础建设和安抚民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继续朝着平民和自耕农来压榨,在灾年过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张角就应运而生了,他苦心经营,振臂一会,就把东汉王朝彻底送入了火葬场。
这样大的黑锅,而若是怪罪张角,真的是不符合李承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张角只是看到大汉王朝在悬崖边上,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一下罢了。
张清愣了愣,这似乎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可又是这样,更觉得李承高深莫测,“李君不喜欢大族吗?”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若是问吾如何,吾也愿意飞鸟庄的李家成为大族,可若是问起这过去或者将来,任何时候大族都是会成为国家的毒瘤,不断汲取国家的养分壮大自己,直到国家覆灭,朝代更迭,而大族永远屹立不倒。在这样的角度来说,我不喜欢。”
张清只觉得很多话自己从未想过,也从未听过,可李承说起来,却像是喝水一般轻松自在,“吾留下来,恐是留对了,每日都必定要向李君讨教。”
年前想必也没有什么客人会来了,李承除却置办年货,打扫房间之外,这些日子也空的很,除却写字读书外,每日只是和崔州平还有张清说话。张清每日都会问李承不同的问题,李承也会认真回答,张清随即回楼上,把和李承的话记录下来。
今日谈到了有关于道教起源的内容,张道陵就此创立了道教,尊老子为教祖,以“道”为最高信仰;张角的太平道则以符水咒说为人治病,很多病人因为喝下他念过咒语的符水,在跪拜忏悔后痊愈,将张角奉为神明。李承对着符水颇为好奇,问张清符水是什么内容,张清也不说假话:“米汤罢了,世人多饿,许多病症只要吃饱饭,就能缓解了,而觉病愈。”
李承有些唏嘘,世人多艰,只求一口米汤的安慰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赴死,灵帝一次性诛杀了宫内信奉太平道的太监宫女千余人,算起来宫人的日子,已经是过得要比老百姓好很多了。但他们还是敢做这样掉脑袋的事情,可见素日里压迫之深。
这两个教内容不一致,各有各的优劣,李承听了一会,大摇其头,“道教这個来历太过于简单,既无系统,也无仙气,方主可听过老子一气化三清,三清四御之说?”
这可是真没听说过,李承将后世道教的那种上下尊卑,不同等级划分不同道果的体系阵容一一阐述了出来,老子一气化三清,三清乃是道教三大教主,尤其以元始天尊为第一教主。
四御乃是天上四位帝君,不同管辖的范围权限,四人分别是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这样一套内容拿出来,张清大为震撼,几日之内都神情恍惚,不能分辨东西南北,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捧着听李承讲解抄录下来的资料埋头苦读,李承也不去理他,从北边回来后,李承很需要更深层次的消息收集来源,张清的五仙教会是一个好帮手,可以和糜家商行、周二这种当地的地头蛇构建成三层次的消息来源。
如果五仙教也能如张角一样,充分发挥基层老百姓的力量,这个前途,不可限量。
崔州平喜欢喝酒,但并不嗜酒,那一日饮宴开心了一晚上后,就跟着李承到处晃悠,听他在和张清论道,又跟随李承在江鱼渚垦荒,训练团练;还有上山去平整山地,李承的意思是要种一些茶树和竹蔗和油桐树,他把这些个叫做“经济作物”。
崔州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李承每日说故事,大部分内容荒诞不经毫不符合历史,但十分有趣,比如高祖斩白蛇起义,始皇帝修建绵延百里的阿房宫,又在洞庭湖投传国玉玺来安抚暴风雨,庞涓嫉妒孙膑的才学却又被射死在大树下,郑庄公和母亲不到黄泉不见面这些故事一一不足而举,大家伙听得认真,也在不断地接受李承在其中加进去的一些人生道理。
崔州平觉得李承很有趣,他不是直接说有关于要大家效忠于刘玄德的道理,而是更多在阐述一些为人处世应该坚持的准则,当然这个是李承概念里的准则,大致和世人相趋同,但又有些与众不同。
崔州平见到了李承在口若悬河的说书,也见到了他被谢球杀的哇哇大叫,又看到他精心布置,带着农夫们一起在雪化后的土地上撒种子,更看到了李承有关于的一些文字心得,饶是以崔州平的眼界,竟然有些也看不懂。
他觉得李承最大的特质,其实不在于学识,在于他能够将边上的人统辖起来,都一同朝着一个方向去使劲儿,而且他身边的人,都愿意去干,而不是被迫的。
就连那个暂住的张清,亦是如此。
腊月二十六,在盘桓了多日后,崔州平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他起身告辞,不准备留下来过年了,“明年乃是李君弱冠之年,到时候请要下帖子来,吾必然来观礼。”
汉代男子成年,都是要行冠礼的,寻常人家当然是不会搞这些仪式感的活动,但是如今的李承,足够有资格也有人脉来办理此事了。
李承奇道,“崔公隐居何处?吾若是要寻公,要去往何处?”
“汝只要交代糜守约即可,”崔州平上了糜家派来的马车,这马车上还送来了好几个箱子,糜家的家丁侍卫们搬下来,吭哧吭哧的,十分沉重。还都挂着锁,上面还有封条。“吾必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