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还记得一件事,这件事分外的屈辱,那就是旧年被江东如此背刺,害的玄德公不得不签下屈辱条约,这样的事情对于法正来说,是奇耻大辱,如果要解决掉江东问题,莫过于自己这方再来一次不宣而战,降服孙权,是最好的办法。
横竖江东已经被曹操打败过一次,如今军心混乱,颓势尽显,恰好可以进而窥探江东六郡,退而夺回湘水之东的荆州,以全荆州之南于一人之手。
刘备听到如此刺激的计划,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如今一门心思要和曹孟德在汉中决一个胜负,从未想过现在这个时候要和江东起冲突,他坐在位置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法正也不催促,只是在一边批改文书,一边耐心等候着,过了半盏茶时分,刘备才想好了。
“此事不可行也,按照孝直的计划,曹操都左右难以兼顾,又何谈于吾呢?”刘备摇摇头,“吾兵力、人力物力都弱于曹孟德,又怎么敢应对两方?若是孙曹二人联手起来,吾一力难挡也。”
“且孙刘二家乃是盟友,如今关系尚好,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行啊,吾恐信义有损,又为天下笑也。”
刘备没有说这個事情因为做不了,而是从现实角度来说,他不方便做这样的事情。
法正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节,刘备的反应在他的思考范围内,所以也并没有失望之色,“主公真乃仁义之君也,那既如此,请主公让云长出兵就是,想来他老于军务,其余的事情却是不必说了。”
“只要说清楚,荆州之重要,只有云长才能驻守得住,切勿急躁即可。”
像这种事情,孔明是一定不会多言的,他只是会在公文上写清楚要交代关羽的事情,而不会建议刘备要再动以兄弟之情,再以私人书信的方式来提醒关羽。
刘备点头,“吾自然会如此交代,”他已经听了太多人的意见,而且自己心中也明白汉中会是自己安家立业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汉中为主,荆州为辅,协同一体,共击曹操。”
“只是主公如今位置还不够高,若是身居高位,”法正眼中光芒一闪,捻须笑道,“就可以授给云长‘假节’,如此的话,一切军务,云长可自己个定夺了,却不必再来汉中请示主公。”
法正的话很直接,里头的意思也是很清楚,刘备摇摇手,“孝直请勿说此事,如今不是时候。”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到更进一步的时候,汉中自己只是占据了一半,而非是全部占领,汉中是生死之战,自己必须要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对付曹军上。
他和法正君臣相得,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只是说不到时候。
“报!曹军大营有山呼万岁之声连绵不绝,探子发现了有魏王的旗帜!”
“曹操终于来了,”法正眼中精光四射,目光炯炯,他站了起来,“夏侯渊被斩,不过是才过了十五天,曹操就从关中前来到达南郑,可见其对主公是何等重视之!”
他想起了昔日在许都的那些悠闲时节,自己为避开曹操的威压,在菜园耕种,饶是如此,曹操也是日夜拉拢不断,就想着要自己臣服于他,可惜自己心存大志,委曲求全不动声色,衣带诏事件爆发后,寻得机会逃脱出来,如今终于到了要和曹操再次正面对决的时候了。
昔日颠沛流离在长坂坡,被曹操的虎豹骑赶杀,妻离子散,宛如丧家之犬,短短十来年间,已经升腾到了如此的地步,坐拥益州和半个荆州,带甲骁勇之士何止数十万,麾下猛士谋臣如云,放眼望去都是人间俊杰,在汉中和这个一生之死敌,再次对决的时候,曹操已然表露出要篡汉的野心,逼迫皇帝立他为魏王,而刘玄德自己,也绝非是那一只丧家之犬了。
有勇气和能力和篡汉的奸雄做出对决的时候了。
刘备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末了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肃然起身,“点齐兵马,吾要和曹孟德,要在此地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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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是必须进行的,这一点李承很清楚,在他看来,要想保证荆州的安全,其实眼下来说,还是谨慎保守些才好,但是他也明白,从来都是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最好的防守还是要出击,这个虽然不适用于两个敌人的情况,但如果谨慎小心一些,希望还是可以改变一下未来的。
李承莫名其妙地就接了新任务,次日荆州军就送来了新任命:副主簿,廖化当然很欢迎这个任命,只要是李承再用心地把所有荆州军的屯田按照他的法子认认真真实行下去,再多上一季,就不怎么用担心军需不够的问题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关羽并不是如何欣赏李承,不仅仅是因为李承是士人的身份,更在于李承并不支持北伐,这个北伐之策,是谁都一定要支持的,而偏偏是这个少年人,口出狂言,说北伐有三不顺。
关羽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类口出狂言企图震惊旁人的人。但是他也清楚,这个小子说的话并不是废话,都是有其道理在内的。所以当廖化说起这个疑问的时候,关羽直言不讳。
“蜀中来信,要吾看一看此人才干如何,是否能大用,虽然吾不喜于他,但其谋略甚高,且种田之术上佳,虽然言语不中听,但其人吾要用上。”
益州来信之人,是关羽无法拒绝的,而且来信说的清楚,要给这位年轻人更大的舞台来展现自己,而非说要自己给他升官,无论关羽喜不喜欢,他都很清楚,这位年轻人帮助关平成就了一番功业,也助力荆州军战果又多了好些。
“李司马既然觉得粮草不够,就让他去筹集是了,”关羽面带微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糜子方处的东西,汝讨要艰难,历年来的军粮收着都不齐整,看看这位李司马如何料理,能不能从自己的‘三弟’处要到粮草。”
廖化啧啧称奇,什么人能够打动关羽?按照之前的计划打算,关羽肯定是还要观察观察李承,所以才把他放在了江鱼渚当一个别部司马,不给部曲,也不给其余的事务来办,而现在又换了主意,可见代为说项的,真的是非常厉害之人,可以打动意志坚决的关羽。
关羽不喜李承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于他和关平结拜了,这样的事情,太过于突然,模仿的意味太重了。
但是李承显然不觉得如此,甚至他和糜信在商量新的军粮收购计划的时候,还一直用着“二哥”的身份去施压。
“三弟!汝怎么可以如此短视?而不见千万年之丰功伟业呢?”李承痛心疾首显然他又一次担忧起了糜信的眼界,他正在糜太守府上对着糜信痛心疾首,他得了新的官位,自然是又要前来找自己认识最有钱的金主来化缘,哦不是,是支援。
糜信一口回绝了李承的要求,其实这也是糜芳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自己很难面对李承说出拒绝的话。
特别是李承这些日子任务完成的不错,有不少在飞鸟庄雅集聚会中脱颖而出的年青士人,逐渐进入了太守府的执政团队之中,而且依靠着李承不余遗力大力鼓吹,比如“倾家报效”“婉拒高官”等等糜家两兄弟的事迹在荆州地面流传了出来,对着糜芳的人望有了不少正面的助益。
糜芳一接到了荆州军传达出来的任命,就知道李承来找自己,绝对不是普通的拜访,而且从李承的角度来说,自从第一次宴会后,李承从未踏足太守府,这一次前来,一定是要谈军粮的事情,他只能让自己的儿子,李承的义弟,出面接待。
“吾这一去,江陵城之北,到襄樊之南,汉水两侧,沃土何止千里!”李承大臂舒展,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只要荆州军北上,将这些土地牢牢掌控在咱们的手上,屯田所一下子就有了大额的进项,粮食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江东不是时常来收购吗?到时候咱们有多少卖多少,把他们的钱都赚回来!”
糜信苦笑,“二哥,汝又来画饼了是吧?”他跟着李承许久,知道了李承许多新鲜词儿,现学现卖,用回到了李承身上,“军需短缺,如今还是困顿的时候,如何能够将未来之事,而算到现在呢?如此的话,叫吾家大人难做啊。”
南郡太守府可不是就支应荆州军一处,其他的地方也需要多用钱,而且因为半个荆州的开发程度不太好,南郡是精华中的精华,所以江陵城一带几乎要支撑整个荆州官员的俸禄和官府的行政开支,这个压力是很大的。
所以糜信才会说出难做的话语。
“哈哈,三弟啊三弟,吾把汝视为亲兄弟,这才是来找到了汝——自然,还是要先问过太守的,军中缺粮,可汝不缺钱啊,”李承笑着指了指糜信,“太守不愿意接待,倒也罢了,只是要将今年的夏粮一概押解到,损耗一如既往,不可拖延,此事就算过了,如何?”
糜信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条件是正常的,压根就不需要糜信做出背叛祖宗的决定,“二哥,”他埋怨道,“咱们都是亲兄弟了,怎么今日还来吓唬于吾?”还说什么亲兄弟什么的,搞的好像若是不给粮食不给交代,这兄弟都没法子做了一般的严重。
“太守不来,咱们倒是可以探一探顺丰号的生意,这个生意看来,是太守做不了的。”
“做生意?”糜信顿时竖起了耳朵,做生意他喜欢啊,比起太守府要拨款给荆州军的事情来说,做生意显然是更重要,因为拨款给荆州军那是官府的事情,而顺丰号的生意,这可是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那水玉烧不出来,”糜信很是苦恼觉得很对不起李承,毕竟李承已经都把方子交给了自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做不出来李承要的东西,“吾对不起二哥。”
“温度不够必然不成,”李承先听了糜信汇报,摇摇头,“若是温度不够,融化不了,自然就没法子来炼出水玉,汝不是已经和江东人做生意了?问他们那些烧瓷器的商人们怎么升温,水玉烧制的温度要比瓷器还要高一些,失败几次原本也无妨,吾听说那蔡家在江东就有作坊,此事可以和蔡家一起做。”
水玉的烧制温度要高于瓷器几百度,不然的话出产的没有办法成为耐用品,就算是低温烧出来的,也只能是作为装饰品,并不能发挥很多的工业和建筑业的用场。
糜信提高了警惕,“二哥要做什么?让蔡家来插手水玉的生意?”他通过李承的描述,就知道这个水玉的生意非常能赚钱,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烧制不出来,但凡烧出来的方法找到了,这个生意又是一本万利,“就算是吾家大人不愿意让步,二哥亦是不能如此惩罚于吾也!”
“何其不公?吾父是吾父,吾是二哥的三弟!”
这小子还搞起了诡辩之术来,李承摇摇头,“非是要惩罚于汝,只是此事干系甚大,要在快速时间内炼出来,没人帮衬是不成的,蔡菁其人,已经把红玉糖的东西分润给他了,这算是问他们要一些旁的东西,而且,荆州士族们都是用土地种粮食来赚家当,应该让他们来看一看别的东西,赚的钱更多。”
生产力的发展会让劳动力减少束缚在土地上的可能,单纯只靠红玉糖的出息,很难做到生产力的快速提升,而水玉的烧制,如果能把蔡家的力量引进来,扩张地会更快一些,现在李承最需要的就是加快速度,跑赢时间。
顺丰号的盘子太小了,红玉糖虽然挖掘到了第一桶金,但若是想要得到长足的发展,那就必须要引入别的力量,一起形成联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