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真的有些着急了，明明听着李承在说话，总是能带上一些高深莫测的词儿和想法，但是他从未讲过其中的道理，反而是这几次军前议论，李承和大家伙都说了好些内容，自己个也是第一次听见。

关平热情地拉住了李承的手，“二弟！汝和吾，乃是最亲密的关系，如今是结拜兄弟，在曹仁手下过了一遭，同生共死的交情在这里，日后吾与汝姐……咳咳，这样的关系，什么兵法天书，吾不该先听闻之吗？”

他倒是不小气，“汝传授给大家伙，吾没有意见，只是吾这位做大哥的，不应该先知道吗？”

“兄长何出此言？”李承瞪大了眼睛，疑惑说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咱们不是都练过了吗？”和曹仁一战，早就运用上了。

“其余的呢？”关平狞笑道，他的双拳用力发出了搁楞搁楞的声音，“二弟最好都交出来，不然的话，恐怕吾又要讨教二弟的武艺了。”

现在李承可不怕他，“倒也简单，只要大哥喊一声先生，吾就教导了！”

蔡菁对于兵法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李承敢派人前去和胡修勾连，这样胆子大的行为颇为好奇，他不理会关平的要求，直接插话了，“继之难道也懂纵横家之道吗？”

“略懂，略懂，”李承笑道，“纵横家之道，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要求罢了。”

“愿闻其详，”蔡菁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他真的还挺喜欢当这种纵横捭阖之人，也喜欢纵横术，“可愿意教导？”

“一句话，就是以为别人着想的幌子来完成自己的目标。”李承解释道，中军要移动北上，所准备的事情甚多，关平没时间再在这里胡闹，只能是先遗憾离开，等着夜里头再来纠缠，“若是只讲自己的利益，而不考虑他人，是完成不了苏秦张仪之伟业的。”

胡修需要一個体面的结束，而李承给了交换条件，把一些俘虏和来不及运回去的军械物资等留给胡修，算是他反击成功的战果，当然，胡修也要付出一定的诚意，那就是间接地造成了曹仁急匆匆返回的事实。

当然，胡修很谨慎，并没留下什么把柄，李承也是诚信之人，不会拿着这种小事情去要挟胡修，反而是提供了一个新的说辞，那就是你要宛城，给了，至于城中之军民，曹仁反正是要屠城的，那吾带回江陵城去，空城给你，也是一件好事嘛。大家各自交差，两全其美。

这么一分析，蔡菁赞不绝口，“继之兄论起揣摩人心来，可谓是人世间一流也！”

“不要把这些高官当做是什么厉害人物，实际上，人生在世，总是逃不开七情六欲的，只要抓住了他们想要什么，咱们自然就能把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

“吾这样言语颇有得罪人之处，也可以当使节沟通内外否？”

好么，你小子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还知道会得罪人……蔡菁入军以来一直都是奄奄一息，对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难得有件事情是他感兴趣的，李承也不好泼冷水，年轻人嘛，还是要激励为主，不能老是打压。

“无妨，无妨，凡是使节，必须要言语犀利才能振聋发聩，若是一味委曲求全，反而不能够功成，蔡兄只要记得吾这个道理，践行之，言语难听一些，反而能让外国知道咱们绝不是吃素的，底气十足，出使的事情才能够办好。”

李承觉得蔡菁很适合当使节或者是当说客，样子有，家世有，才学也有，虽然毒舌了一些，刻薄说话可能挨揍，但一般来说，应该不会送死。

蔡菁听得还挺高兴，一个晚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直在处理公文，到了天麻麻亮才睡着，到了次日大军开拔，直接就越过了樊城，今日没有进攻，大军摇摇摆摆得从樊城南边城门外的低坡滩地走过，樊城守将一点想要出城作战的想法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军越过樊城，往北而去。

“将军！”赵俨进来禀告，“荆州贼北上了！关羽的中军也从山上撤下，一同北上。”

曹仁正在和满宠等诸将讨论防守事务，听到这话，不少人喜形于色，这些日子守城战可是受够了无穷无尽的箭雨和源源不绝攀城的士兵，听到荆州贼要撤离，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北上？”曹仁挑眉，“关羽要去攻打庞令明了？”

“恐怕还是要打于将军，”边上满脸胡子身材高大之人，就是汝南太守、奋威将军满宠，满伯宁。

他虽然满脸胡子，可年岁还不大，如今也只是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奉命驰援而来，曹仁十分仰仗器重，将最难防守的南城墙一段，都交给他来统率，满宠也对得起曹仁的信任，完全就把荆州贼的一次又一次攻势防守住了。

但是满宠也明白，自己所做的防守还只是初始阶段，关羽还未亲自带大军来攻，而这个时候，中军却又北上了，“仅庞令明一军，怕是关羽看不上眼。”

议郎赵俨担忧说道，“南边襄阳也一切正常，这时候关羽要北上，先攻庞德部，拦住于将军南下救援，若是换做平时，二城必然出城支援合击于贼军，可如今……”

他后半段没说，只是摇摇头，大水如此，出城就成了难事，而江面之上的荆州水师隔绝了南北，襄阳再想北上支援，这也成了不可能之事。

“大水总是会退去，不必担忧，”曹仁镇守襄樊多年，知道此地的水文天气，“八月下旬，只要不再有大雨，大水必然散去，到了那时候，江汉两岸就不用担心关云长的水师了。”

大水总是会退去的，到时候襄樊互为犄角，还是能发挥作用，而现在，曹仁决定还是要先观望一二，不是他杯弓蛇影，被荆州军折磨地被迫吸取了教训，而不想出城支援，而是依靠着樊城的这点守军，他就不能够出城。

“传令庞令明，再告知于文则，”曹仁看了看地图，沉思一会，“让他们寻得高处结营扎寨，等到大水退去，削弱关羽水师之力后，即刻猛攻关羽之中军，到时候吾会亲自出城，隔断荆州水陆连接之势，断了他的水师之力，再拼一拼长短！”

“这中间无需来请命，”曹仁清楚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是依靠将军自己的军事素质来渡过难关，自己困守樊城之内，想着要接到外头的消息就已经是费尽了千辛万苦了，绝对不可能还能保持指挥顺畅，从假节的角度，他和于禁都是假节，但是魏王的命令在此，故此只能是听从自己指挥。

但曹仁内心有数，于禁之能决不是在自己之下，自己能够节制于他，无非是自己乃是魏王近派宗亲罢了，现在他率领三万大军前来，正是解救襄樊于危难之际，他不仅不能摆架子，还要派出信使来加以安慰。

“一应征战之事，请文则自决之，”曹仁更是手书一封亲笔信，让信使带出城去，又命在襄阳的南乡郡太守傅方也返回南乡郡筹集粮草和郡县的乡兵正卒，等着支应于禁大军。

一行信使随即骑马出城，这会子关羽的中军已经北撤，留下来的小支队伍只是负责监视，并没有继续隔绝樊城内外的心思，凡是攻城，运用的兵力要比围城少得多，监视的队伍见到有人出城，射箭了几下，见到飞马奔驰快速离开，也就不追了。

三人从北门出发，一路北上，只见到附近的低洼之地都尽数被淹，只留下了部分官道还能通行，三人想着官道之上想必贼人甚多，也不能都走官道，于是朝着樊城的西北方向靠近南乡郡的山地，在群山之中艰难前行，在山路之中绕了几日，等到再出来，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一行人又困又累，虽是夏末，可山中的大雨和雾气，可绝不是文人笔下那么诗情画意的，等到绕出来，也才是到了郾城县附近，论起直线距离，百里都未曾到。

三人出了山，此处恰好有一处冷水河，河水涓涓，不似别的地方一样泛着洪泽黄汤，于是几个人下马，让马匹也喝水歇息下，这一次的差事有些难，现在别说是于禁到了何处众人不知，就连庞德眼下到了何地驻扎，竟然也是无所知晓，看来如今的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去郾城歇息，再探听救援的大军在何处了。

三人才下了马，没吃几下干粮就听到了草丛之中响起了阵阵鸟鸣，几个人不以为意，可没过了一会，就听到簌簌之声渐响，树林之中突然嗖的一下，射出来了一根飞箭，钉在了三人面前。

这一只飞箭宛如信号一般，草丛树木之中，冷水河的上游和下游，山道的路口，都出现了人影，三人见到人影，心下一沉，这些人上衣暗红色，下衣土黄色，真是荆州贼的装扮！

这里分明是樊城之北如此远的地带了，荆州贼怎么还能在这些地方出现！

三人抽出刀来正准备迎敌，可来的人不少，大概总有十多人，三人就算是突围出去，恐怕也是艰难，看来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信使们乃是曹洪亲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投降，眼下必死之局，看来是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不要动，”苗乙举着盾牌走了出来，他的声音还是比较冷淡没感情，但这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信使们听来分外的残酷，“汝等若是不动，老实投降，吾家司马有令，不杀降人。”

三个人看了看，还是举起刀冲了上去，可惜战斗基本上还是看人多人少的，杀了一个后，其余的两人终于屈服，老老实实地被捆了起来。

带头的信使死在了苗乙的手中，胸腹之间上被狠狠戳了一刀，抽搐着一头倒在河水里，鲜红的血液随着水流扩散出来，刚开始还是猩红一片，只是流了一会，鲜血就散入了河水中，悄无声息地散去，下游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在清澈的河水之中，有一条生命消失在水里。

苗乙现在进步很快，打斗之间，已经能非常轻松宰了曹仁身边的亲兵，这些人可是装备精良，身材魁梧之辈，并不是昔日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种田的废物屯田兵了，他听另外投降二人的指点，从杀死对象的胸口，找出来了油布包着的信件，“走！回去给司马、大郎报喜！”

梁磊抓住了马缰，看着那几匹马刚才他就一直流口水了，虽然荆州军并没有战利品归所缴获人的规矩，但他一直期待有匹马可以耍耍威风，今日趁着押解回去，刚好可以骑一骑，他翻身上马，那马有些不服气，嘶鸣一声，就要起身抖掉身上的不速之客，梁磊一个趔趄，连忙抓住了马缰，“好畜生！别动，别动！”

“别动！”被俘获的俘虏被押入了荆州军新的大营，被许多人不怀好意地凝视围观，两个信使被绑着但心下大惊，于是拼命挣扎，被梁磊踢了两下，“听司马处置！”

李承拿起了那个油布包，“是从樊城里出来，送到于禁处，还是庞德处？”

“吾等不知，是曹将军要求送到立义将军处，即可。”

李承打开了油布包，果然见到了里头一个用火漆和印章盖着的信封，两个信使跪在地上，见到李承想要拆信的架势，又挣扎了起来，“若是吾等送过去，见到了信封被拆了，必然砍头，这位将军，请体谅一二！”

“是啊将军不是答应了吾等，只要投降，就绝不杀吾？”

“吾是没有杀汝等，只是若庞德要杀，那吾可干涉不了，”李承微微一笑，说了一个冷笑话，他见到两人脸色越发惊惧，“好了，放心，吾的手段高超，何须撕开，汝等且看着，不会让你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