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在前线指挥,一般情况下也会身先士卒带领麾下战士一同作战,如果这样的优秀人才都白白损失在樊城城下,李承认为是太浪费了,今日又不是攻打许都,那时候自然是人人争先,就算是死也死的有意义,只是一个樊城,弃之可惜,但食之也无味,把这些精英都折损在攻城战之中,真的是天大的浪费。
抛弃了那些坚硬的城墙,正面和庞德对决,李承不信,大军在此就连一个庞德都收拾不了,若是真的收拾不了,那还不如趁早滚蛋南下回去老实守着江陵城过日子得了。
关平摩拳擦掌,十分兴奋,但是他瞬间又想起了刚才关羽的吩咐,让自己随中军前进,他有点失望,“如此的话,岂不是和庞德碰不到了?”
“这只是一個小虾米罢了,”李承笑道,“坦之汝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汝已经生擒了牛金,还和曹仁对阵过,更是将曹仁砍下马来,如此大将都见识过了,还要去纠结一个庞德不成?”
这话说的很让人开心,关平颇为高兴,只是有些遗憾,“见到这凉州贼子,却无法交手,未免心下着急。”
“不用着急,接下去对手的时日,有的是,”关羽已经决定要将中军迁往更北边一些的位置,这就是意味着关羽的确要先把樊城和襄阳放一放,只要两城不要捣乱,他就要全心全意对付于禁和庞德了,“趁着于禁未到,先给庞德一个下马威,不然的话,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白马将军了!”
庞德骑着白马悍不畏死,几次冲锋杀戮,都给荆州军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士兵们都称之为“白马将军”,言语之间颇为忌惮,关羽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决定要击溃庞德,否则这种畏惧的负面情绪,时间久了,就会影响军心。
两人交流了一番,关平又翻出来了身上的袄子来,“汝姐之前送的这个,委实有用,昨日攻城,有一箭射中肋下,力量甚大,穿透了软甲,却是丝毫进这袄子!”
关平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这个袄子的功劳却不是这个,许是那箭力竭罢了,”李承无奈解释道,他可不想让关平觉得这个袄子似乎还有什么神奇作用,可以抵挡住飞箭的攻击。
“这袄子是用丝绸制的,若是真的被箭射中,丝绸也会一同陷入肉中,到时候把袄子一拔,箭头就能顺利出来了,不至于卡在里头,”而且如果箭头不干净,有铁锈或者是毒物的,一层丝绸抵挡着,“也能减少感染的风险……算了汝也不懂感染,就是防止发烧生病!”
“如此的话,岂不是可以全军都穿一件这个?”
“丝绸何其之贵也?”李承摇摇头,按照现在荆州军并不富裕的后勤补给来看,无论是谁,就算是再奢侈的糜信,也会觉得用丝绸来换成粮草供给军中,才是合适的选择,关平倒是想得美,还全军都穿一件这个。
眼下也只能保证几个主要的将领和中层军官能穿上一件,而且这个袄子,也只是一个小背心而已,护住腹心的要害罢了。
蔡菁走了进来,他传达了关羽的命令,“将军说今日大军还不动,午后无事,要听继之的授课。”
“部曲督以上的都要参加。”
“……”李承干笑道,“将军为何要听吾的?”
自从关羽知道了李承会给将士们讲故事后,也要求李承把这个事情作为正儿八经的任务来看待,李承再怎么不要脸,也不敢在当事人面前大谈桃园三结义和过五关斩六将的事情,故此也只能说一些前朝的故事,当然了军中最喜欢听的,还是要属战争类的。
李承没办法,只能是讲围魏救赵暗度陈仓的故事,不曾想这些暗含兵法的内容,反而是让大家伙对于李承的授课更受欢迎了起来,就连关羽也听过了几次。
今天结果又要听,李承是胆大之人,但是在关羽面前,还真的不敢胡乱说话,这或许是面对高位之人心下胆怯的正常反应罢,关平笑道,“如此的话,倒是也又可以听二弟的故事了。”
“故事是小事!”李承见到关平兴致勃勃,于是又哼了一声,“吾看今日就不必谈前朝的事情了,就讲一讲咱们去年北上绝北道的事情,每次是怎么用计的,汝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吾说一段,大哥也说一段,看看这个事情,是不是可以复盘出来!”
关平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弟,如此愿意给自己捧场,还要自己也上去讲几句。
有人分担着,的确就是不那么尴尬了,午后众将集合,都来听李承分析,李承先说了一番那时候如何判定曹操前往关中,故此中原一定空虚,在实际上为救援宛城有了一定的实际支撑。
这种授课是可以提问并且争辩的,廖化先问,“李司马在出征的时候是否就确定了要救援宛城?”
李承摇摇头,“吾等并无这个意思,虽然中郎将开始的时候有提过这个事情,但大家都一致认为,有曹仁在樊城襄阳坐镇,孤军深入而救援宛城,只能是死路一条。”
于是又讲起了战斗的过程,关平先说如何驱散各郡县的散兵游勇,然后拔掉了几处哨所,在得知曹仁原本打算整顿北上平叛而未出动之时,马上改变了策略,回到了方山港口,等着曹仁出兵北上之后,才又以佯攻樊城为计谋,意图是断绝粮道。
“樊城坚固,吾等两三千人攻打不下,而若是曹仁要出城,意图和吾等决一死战,也是一定力拼不过,故此只有让曹仁放心地离开樊城,前往宛城平叛,不动如山之敌,攻打不动,只有敌人动起来,吾等才有可乘之机。”
绝北道的方法乃是关家绝学,关平重点讲了夜袭牛金的战役,如何布阵,如何用好骑兵突围,他还讲了这其中派出屯田兵进入牛金大营的点火行为,可以算是一个妙招。
后面就是重头戏,和曹仁的对战了,李承准备好了一张图纸,上面大概得描绘了和曹仁正面对决的场地,和大概的双方兵力分配,“吾等在宛城的道路之中,选好了一块最适合作战的场地,这是曹仁的必经之道,不怕他不来。”
关平对着图纸上的内容指指点点,其余众将都围了上来,头挨着头,仔细观看,“前排较为平整,而后面又有山坡,在山坡之下吾等安排了鹿角、陷阱和壕沟。”
关平又仔细解释了那一日自己派兵出击和中军骑兵的作战情况,关羽一直听着未曾做声,直到有关于曹仁虎豹骑出击的时候才慢慢摇头,“坦之太着急了些,曹仁就是等着要汝先动,他后发制人,才可以寻得汝之缝隙漏洞。”
实际情况的确如此,李承重点讲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阵前和屯田兵的忆苦思甜,屯田兵们情绪失落痛哭流泪,另外一件就是曹仁在阵前斩杀了逃跑的屯田兵,引得了自己这个地方一阵骚动。
李承继续分析,“从曹仁后续来攻打吾这后勤运粮之处来看,显然是他在斩杀祭旗的时候,就敏锐察觉到了吾军阵中,就是容纳下屯田兵的此处,”李承指了指自己那时候驻扎的位置,“是极容易动摇的,曹仁之意原本也是如此,杀人威慑。”
只是曹仁大概没想到,对面的敌人李承先做的思想建设在那个时候反而起了作用,曹仁的杀戮激起了愤慨,哀兵必胜,曹仁未曾击溃自己这里看上去应该最弱而且是最容易溃败的防线,反而陷入了关平的缠斗,最后十分不幸地被射中马,又被关平砍了一刀,进而大败亏输。
战术上分析过了,大家伙又是讨论起李承说的故事和阵前训导之作用,水师将领章余是听过李承说书的,“士兵们若是听了道理,学了道理,自然就清楚,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作战,李司马的这个法子极好,之前出征,将士们听听司马的故事,再讲一讲道理,素日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些屯田兵日子过得极苦,李司马带回来也只是保证了吃饱,竟然就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可见人之力量,无限也!”王甫叹气道,他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忠孝节义之事,还需要时时宣讲。继之,汝以为如何?”
“这是必然,不过还要重点说曹操残暴,汉中王仁德,并且多以对比才更佳。”
“继之可有人手做此事?”关羽岂会不知读书认字明事理的作用?他自己熟读春秋,更是安排了将领们要读书认字,这一点李承的做法和自己相契合。
“五仙教有一些道士随军以作医工,飞鸟庄的青壮们,跟着吾多日,也知道一些故事,吾可以将将军所需要将士们知道的事情传达出去,让他们来告诉将士,自然,此乃辅助之用。”
军令如山,自然是越简洁越好,越快速传达越好,但是这里头蕴含的道理,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家拼死拼活。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什么?这一节还是要讲清楚的。
大家送死不怕,就怕是送的不明不白。
而且李承看问题更实际一些,他对着王甫说道,“忠孝节义自然要讲,不过吾以为,更要讲实际一些的东西,所谓当兵从军,所图者,军功在身,封妻荫子,只要是奋勇杀敌,田地、宅子、高官、妻子,一概皆有!”
大家轰然一笑,这话可不仅是说在了底层将士们的心声,而是大家伙所有的心声。
说完了整个战事,众将又讨论起这么一路的得失来,得益于李承的谨小慎微反复探索,倒是也没有什么大的漏洞,只是在关平与曹仁对阵时候的一些问题,习珍认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全力压上所有的力量,还是要保留一支生力军,王甫还是和赵累一样的观点,认为关平不该亲自作战,除却和曹仁最后的决战没办法的时候,其余的时候还是要先作为主帅,“主帅之责,非是冲锋陷阵,而是要调度各方。”
这样的氛围真的很是不错,众人在说着自己的观点,不会因为异想天开或者是太荒谬而被嗤笑,李承和关平也会表达那个时候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实际的效果,很多时候作战的过程和结果是相背离的,背道相驰也是时有发生,故此实际操作会有一些变化,中层军官们听听想想,偶尔互相讨论一番,或者是提出自己的疑问,王甫关平等解答,偶尔关羽也会说自己的想法,这样等于就是一个军事交流学习会。李承相信,这种模式持续久了,如此的话,他们会成长的很快。
这些荆州军的中层将领们只要不在征战之中夭折,那么日后必然能够独领一军,成为方面人物。
关羽无意之中开启了这种讨论的模式,他原本只是闲着无聊让李承来说说故事,让大家伙在枯燥血腥的战斗生活之中,打发下时间,但是李承讲的一些兵法故事,倒是让关羽认识到了这种模式,对于大军有益处,于是只要有空,就要求李承来说一段,并且让大家伙讨论其中得失,大家都得利了,就只有可怜的李承,除却要负责伤病救治外,还要在关羽大帐内应承一些文书的工作,参加军前会议自然不用说了,现在还要多承担起和大家唠嗑并且传播一些兵法的内容。
太惨了,明明自己只是纸上谈兵的书生,怎么又要当起兵法的助教来了?关羽就不怕自己带歪了人吗?
关平对此十分不解,自己这位二弟不是农家的传人吗?怎么还懂兵法,之前说的知道兵家的天下绝密之书《三十六计》,难道是真的?所以等到今日散了,关平又拉住李承,“二弟,汝的《三十六计》,什么时候才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