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感振奋，在面对关羽这样凶悍的人，而曹仁困守樊城而已经无法出城接应的时候，也只有于禁才能够去正面放对，而不用担心任何危险了。

九月初三，襄樊的天空依然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关羽率领大军前往攻打邓城，于禁随即得到情报，也带领昆阳军和羽林卫第三军还有自己的中军，前往邓城支援，关羽有所准备，并未被偷袭，两下对垒，杀了半日难解难分，关羽退回阳陵坡，于禁高奏凯歌而回。

这一役，军中折损有一些了，李承早就完成了罾川口的工程建设，特意赶回到负责料理抢救之事，帐篷内堆积了很多救治不及的尸体，团练兵们一一将他们拉了出去，又叫他们的什长等人前来认清楚是什么人，登记好统计清楚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等，等着以后送回到荆州大营和他们的家中去。

尸体被放在了大车上，准备一同送到避风处火化，李承料理好了这边的救助之事，就见到蔡菁疾步而来，他也锻炼出来了，面对着那些被垒起来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们面不改色，而是过来告诉了李承两个不好的消息，第一个就是药物，“一些止血的药不太够了，汝那位三弟写信来说是江陵城之内药物也都没有采购，去江东采买，眼下还未得。”

李承微微皱眉，只要是江东还想着偷袭江陵城，那么就一定不会让荆州军过的太舒服，就算是江东有药物，也不见得能够用高价就能买来的。

“糜太守哪里呢？怎么個说法？”

蔡菁摊手，“这些药物，都是从继之当上了副主簿后，才陆续采买起来的，之前压根就没有准备，糜太守那里自然也没有，不过军中行文过去，他已经答应在筹集了。”

李承要这些药物准备着，昔日倒是也被廖化嫌弃了，说军需紧缺，钱粮都不够，还要采买这么多的药物，而李承从自己带队把不少伤员救下来救活的事情作为例子，成功堵住了廖化的嘴，只是这样的事情准备着到底还不够充足，几次大战之后，止血的药物先短缺了。

“小伤口先不用药了，只用烧开的水加一些盐分清洗，”李承告诉了身边的道士华洵，“若是有后续发烧的，再用药。”

华洵的道袍上都是血迹和黑色的斑点，他倒是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答应下来，“请司马不必操心，吾等这一次出来历练，见识甚多，”之前哪里有这么多的人体够华洵观看上手的，“五脏六腑之位置，如今吾已经尽数了得了。”

李承看着蔡菁还没听懂，先把华洵拉到了边上仔细叮嘱，“汝要看这些器官，偷偷地带着徒弟就好，切不可被人瞧见了。最好用曹军死掉的士兵来。”

华洵答应下来，他自己个不在意身上都是血迹，倒是对于李承的满身血迹不太舒服，“司马乃是尊贵之人，如何能如此？小道还有一套道袍，若是司马不嫌弃，请穿吾的。”

李承摆摆手，示意让华洵自己个去忙，又走过来问蔡菁，“第二个还是什么坏消息？”

“粮草短了，”蔡菁也知道轻重，没有大声嚷嚷，而是悄悄和李承说道，“江陵城之中五日一运，可如今已经有七八日没有运来粮食了，盘算了下军中之粮，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才是要命的事情，李承思索了一会，复又问，“还能坚持多久。”

“主簿以为，还可用十来日。”

还有十来天的话，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陵城之中为何会不能运粮前来？别告诉我现在的汉水河道非是荆州军所有了。只是这个突然不运，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江陵城来信了吗？可有说过？”

“说是近来大水，税粮收的不齐全，还需要几日收集成后才可以成行，将军颇为不满，已经行文去申饬了。不过潘治中也是如此说的，这怕是真的，而非推托之词。”

李承见到蔡菁的表情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按照这个毒舌性格，现在蔡菁的表情绝非是这样，而是幸灾乐祸的，要看笑话，于是李承心中一动，“存瑾兄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告诉吾？”

“该不会也是坏消息吧？”

“家父写信前来怪吾孟浪，不该贸然答应继之的当阳县之事，不过他也未说不愿意料理军需之粮草，只是说，”

“说什么？”

“说采买有些困难，如此多的粮草，非世家大族才有，而这些世家大族，又并不是十分愿意做这个生意，高价出售家父都买得艰难。”

他看着李承面无表情，连忙又解释，“请继之不必担忧，吾虽非君子，可也知道言必出行必果的道理，家父已经准备从武陵、零陵、长沙等地去采买，一定会办好此事。”

“只是……”

“只是什么？”李承淡然开口，他就知道这世间上的事情没有一帆风顺的，如果一直都是顺风顺水，那一定是有人特意给你营造好的假象，意图你上钩的，所以蔡菁说了这个事情，他就大概有些准备了，这是一招闲棋，为了让粮草更充沛的闲棋，但是没想到这招闲棋也居然出现了变化，“令尊不会爽约，而是要拖延了吗？”

“是，的确如此，只是时间要拖延一些了。”

李承叹气，“存瑾兄！这算是第三个坏消息了，汝没有带来两个。”这个蔡菁真的是属乌鸦的，乌鸦毒舌铁嘴，一来就带了这么多的负面消息，叫人一时间都难以消化。

这几个问题都是没办法提前准备好万全之策的，现在的药物又不是西药制剂，直接工厂流水线就可以生产出来，都是植物炮制成的中药，不仅需要范围极大的采摘场所，制作的时间也需要极久，而且根据李承的观察，中医在药方上已经有了许多经典的秘方，但是在药材的使用方面，许多药材的药性，还没有被发掘出来。

李承之前为荆州军在屯田所安排种下去和提前收割的粮食，也只能是有效地提升一些数量，而非有成倍的增长，并且就算是采买了更多一些粮食，也不可能超过南郡乃至于荆州的财政赋税收入，爆兵那也是有限制的，糜芳就是第一个不愿意太过于压缩南郡太守在地方民生上开支之人，他有压缩，这已经足够意思了。

更不必说那位潘治中了，李承之前几次拜见，虽然说话客气，可行事颇为方正，不会因为对着李承青眼有加而改了给荆州军的税粮份额。李承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潘濬要料理整个湘水之西荆州的全部事情，如果因为要支援荆州军而搞得荆州地面上民不聊生，这是治中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而且就算是军粮仓库之中还有一些剩余，那也绝对是不可能今日之内就尽数运来，大水虽然退去，但是汉水水势依然极大，凡是逆水行舟，要花费的时间极高，虽然已经比陆地运输损耗少了许多，但是李承没有任意门，所以这个也是需要时间。

而蔡家的变故，让李承的确是有些措手不及，还好李承也没有打算把这两家要提前缴纳的租金当做是马上要用来解渴的清泉。只是蔡菁见到李承叹气，心下惴惴不安，于是又忙说道，“继之切勿担忧，此事家父绝无毁约之心，只是还请稍待一些日子，待到筹集好了粮食，就一定运到北边来，或者是交给顺丰号，也是一样的。”

上次把当阳县的几万亩良田都租给了蔡蒯两家之人，李承活生生薅老虎皮毛，让两个原本关系不错的人，私下来开标以决出更高的价格，这一次的确是赚了不少回来。

两家要拿来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加起来，近乎于一个天文数字，要让两家一口气都马上拿出来，虽然一次性给的价格也优惠到白菜价了，但是正如蔡菁的父亲所言，需要把这些粮食都直接拿出来，那就是要看收集力度了，而且这个力度，单纯就靠蔡家一家是不太可能的，蔡家必须要去协调各大世家来购买这些。

消息不可能不会被泄露出去，除却军中要用到这么多粮食之外，其余的不可能有这样的胃口，而蔡家既然还愿意履行合约，这就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在于其他世家的态度。

不愿意给的原因是什么，有人或者有什么势力在其中阻挠？还是单纯是因为嫉妒蔡家拔得先筹，羡慕他得了如此多的良田可以耕种？

李承认为还是前者，各大世家的子弟和自己都有书信来往，特别是北伐之后，不少人都写信来问候，顺便打听荆州军的形势如何，李承当然是妙笔生花，写了许多捷报回去，报喜不报优，让大家对于北伐的信心又提高许多。

如果这些世家们也想要汉水之南长江之北的广袤良田，完全可以写信来明里暗里地告诉自己，自己可是很好说话的，现在只需要钱和粮食，什么东西都可以转让出去，什么事情都可以谈嘛。

李承想到这里，心下的确郁闷，他又问蔡菁，“汝可有写信告诉黄王或者是其他世家，有关于当阳县之事？”

“如此好事，怎么可和他人分享？”蔡菁奇道，“自然是要吾蔡家闷声发大财了。”

“……”李承摇摇头，“如此怎么可行？江陵四友同气连枝，如何还能瞒着两位仁兄？若是两位知道了蔡兄吃独食，必然生气，难道两位在城里当差，就不如从军作战的吗？”

“好事还是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的，而且这生意能赚钱的事儿更是要多多告诉旁人，大家一起赚钱才好。”

“当阳县的良田都分了，可其他的县里，荒废的良田也是极多，别的就不提了，左宁县如何？请存瑾兄速速写信告诉黄王二位，这二位和吾乃是最好的交情，异姓的亲兄弟也，如何能够让他们不知道此事呢，存瑾兄还要多多宣传才好。”

这样的气概还真的叫蔡菁佩服，论起来，除却顺丰号没有借钱买下当阳县的荒地坡地之外，李承在这里头没有私心，完全是为了荆州军来打算，相比较之下，倒是自己的私心反而更重一些，“只是汉水之南地方有限，恐怕也安排不了多少世家吧？”

李承心想你到底是在乱说什么？这样数以千里的肥沃平原，汝等有数的几个世家还觉得吃不饱？若是荆州四大姓能吃下这么多的田地，那么何必当什么世家大族，直接造反好了。

“汉水之南，到东三郡之东，南郡一郡之地，诸位还不满足吗？”李承笑道，“若是不满，那就还要再把眼光放远一些，汉中除却分给功臣的土地之外，还有极多的无主之田，只要是东三郡打通襄樊，连成一片，那么到时候田地就更多了。”

李承的意思就是要胜，才能把作战的胜利果实保存下来，“存瑾兄，如今正是马上就有艰难的时候，汝在军内历练好些日子了，必然知道关将军虽然冷面，心肠却是不坏，如今那些人愿意支持，给荆州军带来帮助，他一定记住，不然的话，也不会将当阳县的良田，优先分给两位了。”

李承循循善诱，说得蔡菁十分心动，例子活生生就在眼前，“糜太守如何能够当上振威将军、南郡太守？难道就真的只靠糜夫人一人之力吗？非也，非也！”

“靠得乃是为玄德公出力而自己也赚钱了，如此的话才能够到如此的位置啊，如今蔡家令尊给了关将军这个合作的意思出来，北伐如今气势最好，大胜而归，日后将军还有亏待吗？”

“糜公能当南郡太守，如今存瑾兄已经是当阳县令了，难道日后大守，汝就当不得了吗？当然了，南郡太守存瑾兄是当不了的，毕竟汝是南郡之人，不可在原籍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