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才天亮,于禁就派人出来查看了,此地不知道是不是还安全……李承翻身起来,出了门,帐篷顶的积水哗的一下迅速掉下,他猝不及防,身上的衣裳一下子就被弄湿了,半边衣袖尽数湿透。
李承手忙脚乱得拾掇了一番,不一会那边战斗就结束了,“杀了三个人,拿下两人,没有脱逃。”
“问清楚了吗?”李承没有带换洗的衣裳,于是只能是脱了长衫,胡乱披了一件软甲出来,“几伙人,都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原意是要去邓城的路上查看,到了这里是因为迷了路,”张图禀告,“见到咱们的舢板下堤坝下,故此摸了进来。”
原来是如此歪打正着啊,李承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而过来侦查的,倒是不必太过于担心,“咱们的人如何?”
张图苦笑,“有个倒霉蛋不小心自己摔伤了大腿,流了好些血,看过了并无大碍,只是流血不止,还要叫人送药来。”这一次来的匆忙,李承也没想到只是来看着场地,就还能有人受伤,所以也没有准备止血的药。
“把俘获的两個人用船带回去,”李承回到了帐篷内打开了自己所画的地图,将这些人出现的地点,画了上去,“再叫华洵拿些药回来。”
伤员这个事情好处理,但是有斥候的出现,这又是让李承提高警惕了,为了保险起见,李承让章余把船只尽数开走,若是真的要留下一些舢板,那也都驶入草丛芦苇荡里,确保不仔细搜查是看不清楚的;而且他把巡逻和暗哨再扩大了二分之一,飞鸟庄出来的人,现在已经一半在暗处守着了。
另外也要告诉关平,还是要继续扫荡路上的斥候才好。
这边打算了罾川口决堤以水淹来解决于禁军,于禁也一定是会想办法最好也彻底打垮荆州军,粉碎敌人阴谋最好的办法,还是隔绝他们之间的消息最合适。
水师的船只来去飞快,到了午后,不仅是药到了,就连华洵也亲自来了,他朝着李承行礼,“吾听闻此处死了三个魏兵,故此前来一看,”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兴奋的表情,那表情让李承看了不寒而栗,“主簿不会怪罪吾擅自前来吧?”
得了,这位解剖尸体上了瘾,荆州军阵亡的战士不好拿来解剖,就怕是惹了众怒,而对于魏国士兵来说,这个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而且素日作战,也不会特意去掠夺敌人的尸体,现在这里死了人,刚好就让华洵有了练手的机会。
李承摆摆手,示意他自去,张图从边上的小道士处接来了他要带的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一件黄澄澄的道袍,“这个糊涂东西!”张图笑骂道,“叫拿了郎君的衣裳,却是把他自己个的衣服拿来了!”
“许是找不到,倒也无妨,”李承穿上了那件道袍,除却下摆短了一些,倒也合身,不过这些日子地面潮湿,李承偶尔也要踏水前行,这样短一些倒是更方便。
梁森好奇地跟着华洵去了放死人的地方,过了一会,飞奔而回,脸色极为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显然是被华洵的举动给吓住了,“这个贼道士,居然下这样的狠手!哦,——”他这似乎看到了李承身上的道袍,忙致歉,“郎君勿怪,小的没有说汝的意思。”
“好了,人家只是在研究科学,科学是什么,汝等也不同,反正就是医道,”李承哈哈一笑,“赶紧着,”他招呼众人,既然是在这里闲着没事,还不如再干点活,他刚才巡视了一番,罾川口堤坝两侧还有一些缺口,如今还未淹到,早做打算才好。
众人干的热火朝天,这些地方草木掩映下,倒是也不怕被曹军瞧见,到了晚间,华洵也没走,只是和李承一同住下论道,正在闲谈的时候,外头天雷阵阵,又是开始下雨了。
夜里开始下雨,众人提高了警惕,一半人休息,一半人醒着,原本一个时辰一报,现在改成了半个时辰一报,可这样的雨,却又是一阵子,没有一盏茶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李承在帐篷内气闷,出了帐篷,天黑一片,只有天上繁星点点,隐藏在云彩之中,“道士,贵教之中,可有善于看天气者?知道风雨何时能来?”
“预测天时者,乃是精通无上道法之人,吾如何会?恐怕教主也是不会,主簿乃是太上道君教主转世,汝是一定会的吧?”华洵今日练了一个手熟,十分高兴,于是也和李承开玩笑,“主簿若是把这个传下去就好了。”
麻烦你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李承摆摆手,他心下郁闷,这雨下么下一点点,大一点的雨,一下子就停了,罾川口的这些日子水势涨了一些,可和旧日那样内外齐平的状态还差得远了,离着李承还要把水面抬高的想法,离得更远。
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天了,李承打算明日再没有天气变化,就要一起返回了,斥候来过此地,若是还有这么多人屯在此处,也不妥当,到了次日,李承先是登上了山顶,到处看了看,各处都无云气,不由得就灰心了一些,如今荆州军的战事已经开始吃紧,粮草所需也马上要接济不上,若是再不在这罾川口有所突破,就要马上露出溃败的局面了。
现在他不得不要把这里当做是唯一的稻草了,如果再接下去不下雨,恐怕此地也无法再保密。
他亲自巡视了一圈,又到了罾川口的堤坝上去走了几趟,其余的人都在船上等候了,李承没办法,只能是跳上了船,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一动,突然之间,天上就有风吹下了来,将桅杆吹的哗啦啦作响,水面上泛起了许多涟漪。
似乎,有大风来了。
雨后初晴,清晨时分,于禁中军大营,护军浩周正在点验昨日散出去的斥候队伍,有三个小队伍没有返回,各自去的路线不一样,浩周拿出来地图,一一对照,这下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一支前往樊城方向南下的,被截杀很正常,毕竟现在荆州军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中军和曹仁的樊城守军连在一起,可另外两只派到邓城查看路线的人马,怎么会一起也消失了?
他看了看地图,在西北角的这个位置一片空白,只有模模糊糊画了一些水波浪表示此地乃是有湖泊沼泽之类的存在,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想,这两只队伍在这里前后出事,可能这里有什么问题……
“此地既然为湖泊,是否会有荆州的水师在此地盘桓?以图阴谋之事?”
虽然各处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这些日子两军交战,什么明牌招数等都已经打出来了,不存在什么阴谋诡计还能够做什么,关羽或许还有一些在长沙郡、南郡甚至武陵郡的正卒就地驻扎在南边,但是他绝对不敢把所有的兵力都压上来。
就如魏王也绝不会把天下所有的军力都放在襄樊这里一样的道理,谁都要留一些退路。
这里派出去了两个斥候小队伍消失了不算要紧,之前也有斥候们迷路,数日才回的,但是雨天又开始了,虽然未有之前那么厉害的降雨,但随着雨水的增多,荆州军的水师船只又要耀武扬威了,这里虽然离着大营还有些路,但到底还是要谨慎一些,浩周今日午后就决定,又派了斥候出去,重点就在此处,看看,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到了次日,果然又下雨了,稀稀拉拉下了一整天,坏天气给斥候们也带来了许多压力和不便,到了晚间掌灯时分,浩周依旧在帐内清点斥候队伍,这一次他的确发现了问题,在这西北方向附近去打听消息的斥候,基本上全部消失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荆州贼果然在这里有阴险图谋之事!
浩周精神振奋,拿起了地图就前往于禁的帅帐禀告此事,军司马东里衮也正在里头,听清楚了禀告,于禁先问东里衮,“司马在宛城甚久,昔日也来过樊城襄阳,可知此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别说东里衮不是襄阳本地人,就算是邓城樊城左近之人,恐怕也不认得此处了,但是东里衮昔日来樊城救援的时候,从邓城出发,还真的来过此处,他沉思了一会,“依稀是一片湖水,又和汉江勾连,至于内情如何,吾委实不知。”
和汗水勾连?如此的话,还真的有可能敌军的水师在此地出没,于禁没有太当回事,但是浩周既然是提出来了这个疑问,的确需要解决,他下达命令,明日派出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前去查看一下,若是真的有水师出没,在水里没办法,若是在岸上,那就干脆剿灭了。
于禁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完全是因为他必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雨从昨日午后开始下,连绵不绝已经下了一整天,到了今日夜间,大营附近已经有了一些积水,于禁不担心营地会被淹,毕竟之前的大暴雨大水未对此地造成什么坏影响,但是多少要注意排水和沟渠的通畅。
这个倒是其次,他是最担心关羽大军在雨天也发动进攻,昨日就是上午,今日未至,自己派了昆阳军前往邓城,被关平击退,明日的话,关羽必来,若是提前没有准备好大营的防守,又要吃亏。
汝阳军和鲁阳军在东西两侧被荆州军攻打甚急,他们苦不堪言,要求再退一些地方,于禁同意了,稍微把大营往内收缩一些,而且此两地地势较陡,不利防守,两军被关羽猛攻了几次,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雨,到了晚上,那雨赫然又大了许多,电闪雷鸣,未有停歇,于禁端坐于帐内,挑灯夜读,未有休息,敌人虽不会在这样的深夜之中偷袭,但降雨甚大,军士们湿了衣服被褥等,颇多怨言,需要有人坐镇弹压。
一夜暴雨,大营的位置还算是高处,到了次日起来,雨还未停歇,大营外头的低洼处已经开始有了积水,把道路都淹没了不少,于禁骑着马冒雨巡视大营,见到积水如此,自己的大营好像就在面对宽阔的汉水一样,还好大营之后还有靠山,并不如何担心水位涨的如何。
白天未见太阳,漆黑一片下了一整天,眼见着水势渐渐大了起来,大营为了防范未然,于禁派人开始用土包来围住了大营,确保不会被水漫进来。如此情况下也绝非是出战的好时机,但是浩周还是在午后派了人马出去,但是才出大营,就已经有荆州军水师船只趁着大水蔓延靠近,用羽箭将这些人马给射回,无功而返。
大营之外远一些的低洼地带已经涨到了二丈多高的水位,荆州军的小船来去极为方便,灵活机动,攻打大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骚扰出营作战的魏军,非常容易。
若荆州军只是如此使用的话,倒是真的不必担心什么。荆州军也只是善用水师罢了,等到雨停了后自然水势退去后,也就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浩周打算明日天气好一些,还是要去西北角查看一番,这些冒出来的荆州军水师船只,说不定就是潜伏在那处来就近攻击的。
李承才上了船,风就刮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才发现天上汇聚起了许多云彩,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将天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命令停船,就迅速跳了下去,踩在水里,众人惊呼,“主簿小心!”
他踩着水,哗哗哗的,不一会,就跑到了堤坝上,李承左右看了看,远处起伏的山峦腰上密布了乌云,他拼命地呼吸,空气之中的水汽越发重了起来,几乎就要凝结成了实质。
风来了,雨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