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简单修整之后。
第二天,陈老西留下来处理善后。
孙千杰带着田全海、韩老刀和乌和尚继续出发去大陈岛征讨陈思达。
陈思达的实力和毛瞎子差不多,据说也和台州大姓陈氏有关,不过和泉州陈氏没什么关系,而是台州本地一支陈姓家族。
当初陈思盼和陈思达兄弟出海,就是靠走私起家,然后慢慢做大,最终在横港做到令汪直都眼红的程度,最后配合朝廷将陈思盼干掉,将横港抢在了手中。
陈思达能够在汪直的通缉和追杀之下在台州站稳脚跟,实际上和岸上的家族关系很大,就连吴氏兄弟都不愿意去无故招惹他。
大陈岛距离东箕岛只有六十里左右,前后也就个把时辰的海路。
对于陈思达,王云龙在军事会议上商议之后,主要还是以收服为主。
因为这个人的影响力在闽浙一带还是很大,杀了他会引起许多海贼势力同仇敌忾不说,也会断掉岸上陈氏家族这条走私通道。
对待有底蕴的走私类型的倭寇团伙来说,王云龙的策略还是以抚为主。
另外,陈思达的存在,也会变相的抑制乌和尚的野心,免得他在台州海域一家独大,不利于制衡和发展。
乌和尚和韩老刀一样,看似野蛮粗狂,但实则内心跟明镜似的,非常清楚王云龙这种制衡策略,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首先台州海域足够大,容得下两股势力发展。
第二就是他很清楚王云龙对他和韩老刀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把东箕岛让给他管理没问题,但绝对不允许他不受控制。
第三就是陈思达在台州海域的影响力足够,又有家族支持和走私渠道,这才是王云龙最为看重的资源,像他和韩老刀这种没有根基的纯粹散倭帮派,除开帮忙打架凑数之外,实际上作用并不大。
台州陈氏是当仁不让的大姓,当地百姓,十有其一都姓陈,带有陈字命名的乡村不知凡几,就连他们占据的这座岛就叫大陈岛。
据说,早在魏晋时期,就已经有南迁的陈氏先祖在岛上生存,躲避中原王朝的更迭动荡。
有当地如此根深蒂固的家族势力支持,就连汪直都无法彻底清除掉陈思达,可见其底蕴深厚。
天亮出发,太阳刚升起两杆,孙千杰率领的庞大舰队就已经到达大陈岛海域。
大陈岛距离台州海岸照样只有五十里左右。
在灵江出海口偏南位置。
正对在海门卫和松门卫之间,岸上的防御相对更加严密,情况自然也更加复杂。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陈思达来说,却并不算麻烦,因为陈氏家族早已买通了沿海官府和卫所,就算大白天,都能大摇大摆的上岸走货。
这是沿海大部分倭寇势力都无法做到的。
就连叶宗满都办不到。
今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陈思达正在举办一场婚礼,纳第十房小妾。
陈氏虽然算不上完全的诗书传家,但也算是绝对的豪门望族,家族读书做官的一大把,虽然他是一个海贼,但对于娶妻纳妾也还是有几分仪式感。
今天娶的这位小妾,年方二八,长的娇俏可人,本是台州当地一位富商的女儿,算是巴结他帮忙走私赚钱的交换。
上午辰时,正是吉时。
岛上一座青砖碧瓦的豪宅大院之中,鞭炮锣鼓声响成一片。
大量心腹和身穿各种服装的南洋海商,附近一些相熟倭寇团伙的头目,甚至还有岸上的商人和陈氏家族的客人,济济一堂参加这次简单而热闹的婚礼。
鞭炮唢呐声中,年过四旬的陈思达一身华服,牵着身穿大红吉服十分幼齿的新娘子出来与亲朋嘉宾敬酒。
正热闹间,突然轰轰轰几声闷雷般的声音传来。
不过因为场面太过喧哗热闹,这声音听起来显得并不算很明显。
“青天白日的,何故打雷?”
“是啊,这都入秋两个月了,怎么还打雷,看天气不像要下雨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冬天还打雷呢!”
“就是,今天陈岛主纳妾,喜气临门,说不定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打几个雷庆贺一下。”
倭寇宾客纷纷议论,有人惊异,也有人开玩笑。
如此解释下,自然引起一阵更加热闹的哄笑。
陈思达也是满脸喜色抱团团团作揖道:“感谢感谢,照顾不周,诸位一定要多喝几杯……”
正说话间,突然又是接连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密密麻麻响起,许多人明显感觉不对劲,因为整个地面似乎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陈思盼脸色一变赶紧抬手示意。
唢呐和锣鼓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轰轰轰轰~~”
雷声还在继续,但明显地面震动的更加厉害,摆放在餐桌上的餐盘碗碟和酒杯都在震荡摇晃。
“不好,是火炮!”突然有人大声惊呼。
陈思盼脸色陡变,丢下新娘子大步直奔堂外。
而此时,海港方向已经传来密密麻麻敲锣的声音。
等到陈思盼和大量参加婚礼的倭寇和亲朋好友冲出大院,看到海港的情况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得惊恐无比。
只见数十条海船正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弯月阵型,纵向拉开至少五里,将整个海港包围其中。
其中几艘船正在开炮,虽然看起来并不猛烈,但那些船上洞开的舷窗看起来异常狰狞恐怖。
对方这是在示威,并没有想全力进攻。
不然这一轮轰下来,整个海港就会被摧毁。
最让人惊恐的还不是这些炮火,而是这些大船。
当中两艘四桅大舰如同小山一般,停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几乎纹丝不动。
剩余还有七艘三桅大船,如同头领一样居于阵列当中,整个阵型看起来严整有度,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台州附近附近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势力……”陈思盼又愤怒又惶恐,整个人都有些傻掉了。
此时不光是他,所有起来庆贺婚礼的人更加不堪,尖叫逃窜乱成一片
“岛主,怎么办,我们的船都在他们的炮火射程之内,根本上不了船!”一个心腹头目惊恐问道。
“思达,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想大动干戈,眼下之计,切莫做出让他们感觉到危险的举动,反击不是好事!”一个年过五旬的半百老者声音颤抖着提醒。
“我……我知道……”陈思盼喉咙发干的点头。
作为在东海混了十多年老寇,他自然清楚对方的意图。
就是逼他现身,然后才会给他想知道的答案。
很快,一个炮灰倭寇手举一杆白旗出现在码头上,拼命摇晃旗帜。
炮火随即停了下来。
然后一艘三桅大船前行到码头靠岸,陈思达也带着一大群人手持刀剑火铳来到码头。
双方碰面。
陈思达看着被一群人从船上带下来的两位披头散发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瞬间双眼瞪得溜圆,失神后退惊呼:“吴老四,吴老七!”
两位东箕岛的倭寇头领满脸沮丧和死灰,其中一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道:“陈岛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陈思达感觉自己有些脑袋冒烟要宕机了。
“你又不瞎,还看不出来吗,老子兄弟二人成了俘虏!”另一个脸色难看的哼哼。
“东箕岛没了?”
“嗯,没了,我们兄弟二人就是来帮忙劝你投降的,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陈思达看着二人身后一群手持火铳的精装汉子,还有大船上密密麻麻同样手持火铳居高临下瞄准他们的人,声音颤抖。
“陈思达,可否还认得我?”
船头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看着陈思达,声音淡然。
“……你是……赵行初?”
陈思达仰头看了许久,此人面容略有些熟悉,脑海中记忆的人物飞速划过,片刻猛然惊呼。
“呵呵,陈兄记得就好,当初横港一别,转眼过去八年,没想到今日还能见面。”中年男子笑着点头。
陈思达脸色此时已经没有了惊恐,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激动,赶紧抱拳道:“当初赵兄手下留情,陈某才有幸逃出横港,陈兄不是在叶岛主手下么,为何突然会到这里,为何又会突然围攻我大陈山?”
中年男子笑道:“赵某眼下已经投双屿岛王大当家,在舰队中担任把总一职,此次围攻大陈山,自然也是大当家的意思,至于为什么,眼下我还不能说,但还请陈兄放心,我们今天来,对你并没有太多恶意,不然你我现在就不会站在码头上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