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徐广并未任何大张旗鼓的宣传,但源城城守沈流羁押源城众多武师修为以上的强者至源山深处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天亮之后,不知多少飞鸽,自源城各方飞出,飞向幽州各大城池,又像漫天的雪花一般,传遍幽州。
徐广!
这个陌生无比的名字,似在一夜之间传遍幽州武林,为世人所知。
其自领城主而非城守,更是引得无数人为之咂舌,也不由心生敬佩。
如今大乾尚未崩塌,自立城主,是对大乾制度的挑衅,也是对自己的自信。
源山一战,徐广驾龙而去,以一敌万的事情也随之一并传了出去。
驾龙,以一敌万,都是很能引动人心的词汇。
这样的词汇,总是带着无尽的传奇。
虽是利用了异兽,但却也展示了徐广的手段,徐广能够轻易格杀三变蛮族的事情,也被人绘声绘色的说与他人,又传出源城。
有人心向往之,欲投奔源城,有人冷眼旁观,只觉其如空中阁楼,转瞬即逝。
好事者称其为隐虎,隐忍之虎,但兴许是觉得不够,很多人以徐广脚下幽豗为蓝本,又传闻徐广长相英俊,所做之事,是为了源城武林,乃急公好义之人,又称其为降龙君。
降龙君终究比隐虎威风太多,于是广而传之,短短数日,扬名幽州武林。
徐广对这一切,并未关心,或者说,他对将要面对的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他躲躲藏藏太久了。
就像白书生所言,大丈夫生在尘世,不能五鼎食,便五鼎烹。
在山帮的人占据城守府后,徐广翻阅了沈流的藏书,在城守府地下的一处房间中找到了机关傀儡的古籍,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便离开了。
对他而言,势力如何,他并不关心,只是少数一些人,如亲人、程怜儿之类的,他会付出更多的关心。
其余的,在他看来,势力不过是他的实力提升到一种程度后所带来的附属品而已。
白如玉站在徐广身边,恭敬的说着清点出来的宝物名单。
徐广随意的听着,大部分他都用不上,只能交易出去或者给手下人用。
白如玉的名单太长,徐广没有兴趣,开口打断问道。
“林修呢?”
“林公子在昨日明公出现后便走了,说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若是明公想要感谢,未来见面,请他喝酒。”
徐广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源山中,他还有些东西没有收起来。
沈流费尽心思、以众多强者之血肉炼制的那枚丹药。
这丹药,徐广不知道名字,搜索器称之为‘铁血髓’,一种给血傀使用的东西。
徐广猜测,沈流炼制此丹,多半是为了让血傀真正成为四变的存在。
四变,一个很恐怖的境界。
其名通天,人称宗师,江湖中的传说不计其数,但最强横的,大抵都是这一境界,通天宗师。
徐广不知道自己与宗师间的差距,毕竟归根结底,他的修为只是初入三变,能够三变称雄,已经让人震惊。
铁血髓名为丹,实则是一种粘稠的像是橡胶一般的液体,徐广小心的将其收拢,将其存放到与一种名为通煞木所造的木匣中。
之后他再次去了卫水源头的水潭。
站在水潭边上,他负手而立。
“小鹿,源城,会是我们的世外桃源,很快,我就能去看你了。”
外界风雨如何,源城是季小鹿镇压玄世之地,徐广不许任何人再破坏。
接下来的日子,徐广携带众多弟子门人,还有四大家族中的一些高手,四处绞杀血衣卫残留在源城中的人。
以徐广的速度配合诸多异兽异种,只要得到消息,很快便能赶到。
源城方圆三百里的所有据点,纷纷被拔除。
血衣卫连夜逃走。
短短十日,血衣卫便像是在源城地界消失了一般。
无隐无踪。
又一日。
徐广再次回到了义玄武馆,他还是像以往一般,站在崖边练武。
直至拳尽,他缓缓站定脚步。
无我杀拳,想要完全掌控,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啪啪啪。
程怜儿的鼓掌声响起,她身形一纵,跨至徐广身旁,笑吟吟的看着身边高大的男子,眼中异彩闪动,“城主大人,感觉如何?”
徐广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该有什么感觉,所谓城主,与我馆主有什么区别?”
程怜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道,“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经营势力。“
“我原本并没有这個打算的,只是源城…”徐广声音低沉了几分,看向下方的滔滔卫水,“终究有些特殊。”
程怜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徐广对她很信任,并没有隐瞒季小鹿失踪的原因,卫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季小鹿。
念及至此,程怜儿心中不禁有些嫉妒。
摇摇头,将杂念压下。
“但有些事情,总得你这个城主出面做决定吧。”
“恩?”
“城中各方势力都来找过了,关于城税的核定。”
税,是一方大城城守府的军费与所有政治资金,还有一部分要向乾都上供。
这是规矩。
徐广转身,“以往都是多少?”
“肖玉之前是四成,肖玉手段弱些,只要三成,而沈流…是七成。”程怜儿对这些钱财方面的事情很敏感,脱口而出。
徐广其实并不看重这些,搜索器能够搜索到的一次机缘,或许比沈流一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要多。
哪怕三变之后需要的资源很多,他依旧不想剥削百姓,人心中终究得有些底线。
他想营造一方净土,不是想成为独裁的暴君。
“很多人都在城守府等你,你要是愿意,可以去见见他们。”程怜儿轻声说道,顿了顿,想起秋晚晚所说的话,“只是多半会有不速之客。”
徐广点头,他知道所谓的不速之客是谁。
无外乎如今幽州的霸主,州牧公孙白。
他伸出一只手,掌间玄莲生出,变化莫测,忽的化鸟,忽而成龙,又在眨眼间,化为一道游鱼,他的手掌,似一方蕴含万物的掌中天地。
“不速之客吗?其实…我也很期待。”
“至少,我想了解我现在的实力,在宗师面前,到底是什么…”
……
……
霁城是幽州的州城,是幽州一州之中,唯一一个完全被朝廷所把控的大城。
但现在…
自公孙白自领州牧,霁城,便不再是大乾的霁城。
恢弘古旧的大殿中,一道人影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裹,兴冲冲的走进大殿。
“爹,爹,有喜事,岁老他们出手伏击源城四老,一战而胜,除了阎钟侥幸逃走外,其余人皆伏诛!”
殿中,在一个高高的书桌前站着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长须,白衣,正站在案牍边上,在一张洁白的宣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喜事,有个屁的喜事!”
公孙白听着自己儿子的聒噪声,手中笔锋微微一错,在纸上留下一道很不顺眼的黑斑。
公孙望面上喜色缓缓凝固,“爹,你…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公孙白甩手丢出一道信笺。
公孙望连忙接过,打开仔细翻看,许久,缓缓抬头。
“徐广?源城义玄武馆的馆主?一个馆主自立城主?此人什么来头?”
公孙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在查,只是此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当真是让人头疼啊。”
公孙望沉默,顿了顿,有些不甘的说道,“源城是我们的人一直在打,源城四老也是我们奇士府的人伏杀的,这徐广…”
“怎么,你想杀徐广?上面的战绩你没看到吗?要杀他,派谁去?岁老?还是风无忌?”
他口中的两人,是奇士府三大宗师中的两位
公孙望无言。
“且看这徐广对我们的态度吧,最差不过又是一个沈流。”
公孙白负手而立,尽显幽州霸主之风。
公孙望点点头,“我这便飞鸽传书,让人去试探一番。”
其实公孙白心中,并没有太多担心,按照一些信笺上所述,徐广此人自六年前来到源城,一直都是很老实的,只是守着武馆,每日修行。
只是后来沈流来了。
一切便都变了。
当然,公孙白并不只关心徐广之前如何,而是对徐广的实力,更感兴趣。
也为沈流招惹到其人,让徐广爆发而开心。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徐广暴露了实力,其实也是好事。
待公孙望退下,公孙白站在案牍前,看着桌上写呲了的字,轻轻念叨,“徐广,徐义玄,原飞云城人士…”
转而,他身形消失在大殿中。
幽州州首的府邸,公孙白大抵住了六十年了吧,他今年刚好满六十。
事实上,幽州一地,自大乾立国以来,公孙,便一直都是这一片极东之地上最尊贵的姓氏。
州首,像是公孙家的自有物一般。
公孙白轻车熟路的沿着后花园行走,在一处假山前停下脚步。
他缓缓推开假山,露出一道冒着寒气的幽深甬道。
这甬道,像是一座恶魔之口一般吞噬着一切生命。
这是公孙家最大的秘密,连公孙望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小白吗?”
一道苍老的女声从甬道中传出。
公孙白站定脚步,恭敬询问。
“嬷嬷,您还好吗?”
“压不住了,最多十年,我身上的通玄气机,便要彻底压不住了。”内中‘嬷嬷’开口。
公孙白叹息一声,“十年,有些不够啊…”
“但这是那位定下的规矩,通玄以上,必要被接引而去,嬷嬷我啊,躲不了。”
公孙白无言,天下无通玄之人,天人隐士度五衰,宗师横行天下。
很早以前,就是如此了。
“石中玉与张清,似有不同,他们为何…”
“哪里,都有特权。”
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
……
源山一战五日之后。
城守府彩旗飘飞,山帮众弟子与义玄武馆的弟子充当士卒,白如玉充当迎宾,笑着面对一众来城守府的人。
今日,是徐广成为城守府后第一次召集城中诸多势力首脑。
城守府议政大厅中。
人满为患,再来城守府,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兄,看您的气色,恢复的不错啊。”
“哈哈,王兄也很不错啊。”
“你家王沉,还没回来吗?”周家家主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王家家主闻言,缓缓点头,旋即摇头,看向那空荡荡的主座,“暂时先不回来吧…难道周台回来了?”
周家家主笑而不语。
徐广成为城主看似威风,但谁能知道其又能坚持多久呢?
沈流乘兴而来,死于非命。
徐广比之,如何?
源城风波之后,没人再敢随便下注了。
“周兄,你觉得新城主的税,会是几成?”
“徐广隐忍这么久,至少也是五成吧。”
“城主到!”
天地间似有龙吟声响起,继而便见一道人影从空中掠出,似鸟似龙。
其人落地间,天地似跟着其转动,劲力化作火焰、雷霆等诸多玄妙存在,萦绕在其人身旁。
一朵玄莲脚下生,灾许人间三千年。
落地。
黑色的长发随风而荡,在空中乱舞,好似携带其人滔天武意。
徐广缓缓站定,看向诸多来客。
“见过城主大人!”
“见过城主大人!”
呼声震天,从者如云。
当人多到一种程度的时候,一起呼喊所带来的震撼是无法想象的,尤其是这些人一起呼喊自己名字的时候。
一种舍我其谁的心情很自然的便涌现在徐广心间。
徐广轻笑一声,压下心中那不该生出的得意与心思。
“无需多礼,诸位都是源城德高望重之辈,且我等也算并肩作战,城中诸税,便延续之前,三成吧。”
众人瞬间大喜,纳头便拜,“多谢城主大人。”
三成,比他们预测的五成,少了太多了。
这次会议,回商讨很多的东西。
飞云城中覆灭韩刘两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沈流在城中权势最盛时,总归是有些忠心之人的,也不是打算将所有人都拿去炼丹的,总归是有些真正忠心于沈流的人,而这些人,经过这些日子,大多都已经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像是战胜国对战败国的瓜分。
这是一场瓜分盛宴。
徐广手下没有多少势力,便按照程怜儿之前的计划,将一切地盘分了出去。
一切气氛原本应该是祥和的,就像是之前在飞云城时分赃一般,徐广站在座首,静静的看着下方诸多人为一些地盘抢的面红耳赤。
这世道,依旧如此,他能做的,依旧不多。
他已经尽力在保护底层平民的权益,甚至废掉了大乾根深蒂固的五阶之分。
但看眼下那些人的样子,这些政策,似乎无用。
程怜儿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乱世当用重典,虽然我很不待见沈流,但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侠以武犯忌。“
徐广点头,表示明白,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风声引动,像是有脚步声传出。
紧接着便听到了一众山帮弟子的怒喝声,“什么人!”
人影掠过,数道人影缓缓落在地面,为首一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手持折扇,眼眸是一种奇异的蓝色,像是宝石一般。
“在下公孙望,见过源城徐城主。”
徐广缓缓起身,他知道,程怜儿口中的不速之客,到了。
烈日如火,照耀在城守府的青石地面上,蒸腾出一股股氤氲的白气。
源城地下水不少,在烈阳下,这种水汽很常见。
公孙望面容平淡,眼神无比放肆的在徐广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某个精美的玩物。
徐广缓缓起身,“公孙…是霁城的公孙?”
公孙望眼中闪过一抹自傲,“自然,幽州这地界,公孙只此一家,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降龙君徐广?”
其话说完,看向徐广的目光愈发放肆,甚至于从徐广身上逐渐延伸至其不远处的程怜儿身上。
他的说法很奇怪,这里是城守府,算是官面上的地方,他开口却称徐广在江湖上的名号。
这并非是错误,而是故意如此。
显然,在公孙望眼中,徐广城主的身份,他并不愿承认。
“有趣…”
徐广轰然向前一步,黑色长发狂舞,化作一道火焰,在空中轰然炸开,又浮现一道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狂舞。
骤然,冲向公孙望。
“大胆!”
公孙望的实力虽然只有二变,但身为公孙白最器重的儿子,要见的人又是徐广,身边自然有三变强者护持。
满头黄发,面狂如狮,被人称为玉狮子的三变强者丛如海跨出一步,双手在空中翻飞,劲力吞吐,凝聚成一道白色的狮子向徐广挥掌间浮现的神龙冲去。
神龙在空中蓦然张口,在一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口吞下玉狮子。
丛如海面色大变,感觉着自己的劲力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在缓慢消失,他看向徐广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此人…
他丛如海乃是幽州成名多年的高手,就算是在高手如云的奇士府中,排名也是前五,面对徐广怎么会如此。
但眼看公孙白就要落入险境,他来不及多想,脚下地面炸开。
便要向前。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位兄台再动手的话,我便当是本座的挑衅了…”
声音阴冷,似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他不敢再动,站在原地,眼神默然。
他有种感觉,自己若是不信,会死…
加入奇士府,是为了修行,为救公孙望,不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况且,他并不相信徐广敢杀公孙望。
神龙变小几分,但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威势冲至公孙望身前。
砰!
毫无意外的,公孙望身形被撞飞了出去。
像是一道破布一般摔落在地上。
“徐广!你大胆,你既然知道公孙公子的姓,还敢伤人?!”
徐广双手后负,面色平淡的看向色厉内荏的丛如海,毫不在意。
方才过招,他便看出,此人武意怯懦,想入通天成就宗师,或许一生无望。
这样的人,不配与他说话。
尽管他是个三变。
但在他手中,或许会比那北磐的巫还要好杀。
四变通天变,须有通天之志,此人道路已断。
徐广并不关心,只是看着倒飞出去的公孙望,朗声开口,“公孙公子,令尊没有教过你,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应该保持适度的尊重吗?”
公孙望口中溢出鲜血,面上显露怒容,眼底带着忌惮。
旁边有个打扮像是师爷的人连忙上前,双手抱拳,“徐城主息怒,公子并非不尊重强者…”
“阁下的意思是,徐某当不上一句强者的称呼了?”
“这…”
徐广平淡的眼神落在公孙望身上,忽的轻笑一声,“素问霁城公孙大人组建奇士府,传言其中高手如云,不知有几多宗师?几多天人?”
公孙白像是听出其口中的戏谑,起身怒而指向徐广,“徐广,你太嚣张了!“
徐广摇头,“徐某一向谨慎,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玄色长衣在空中随风乱舞,露出脚下以异种蚕虫之丝所织的云龙长靴,虎步龙行,宛如谪仙入世。
一步步踏出,像是蕴含某种天地至理,踏在公孙望带来的一众人心脏之上。
公孙望面上愤怒消失,其能在公孙白百子中脱颖而出,除了觉醒公孙家狼瞳血脉,便是其品性与城府,“降龙君何意?奇士府并无天人,但有三大宗师。”
他努力站直身躯,带着一些特有的倔强,依旧不愿承认徐广的城主身份。
“原来…是三大宗师。”徐广看向苍穹,眼中浮现一抹奇异,“不知如今哪位宗师在府上。”
“三空大师。”这时候回话的,自然是师爷。
“请公孙公子转告三空大师,徐某有拳,想请三空大师品鉴。”
霎时间。
院中陷入寂静,此刻若是掉落一根针,想来定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以三变,挑战宗师。
此子,疯了。
众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用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
宗师者,何解?
成就非凡受人尊崇而可奉为师表者也,可称宗师。
大乾以武立国,国宗并治,哪怕大乾最昌盛时期,宗师便能成就一宗,定立一派,执掌一县。
徐广妄言挑战宗师,滑天下之大稽。
大乾立国三千年,英雄如过江之鲫,能称天骄者寥寥,而哪怕天骄,也无人敢打包票,自认自己能以三变逆伐宗师。
徐广并未在乎这些人,他只是看着苍穹,以肉眼直视烈日。
“本座今日乏了,白如玉,替本座继续吧。”
白如玉向前一步,目中带着震惊与激动,双手抱拳,颤巍巍开口道,“遵明公命!”
徐广一步跨出,踩在台阶,下一步,踩在墙壁上。
他忽而转身,看向公孙望,“烦请公孙公子告知,时间,便定在三月之后吧,听说霁城九月,飞流川最是恢弘,徐某也想去看看。”
不等公孙白说话,转身破空而去。
院中的寂静,依旧在持续,徐广的声音,带着回音响彻在院子中,像是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徐广今日之言,究竟有几分把握?
在场人大部分经历源山一战,见过徐广的杀伐,知晓其强大,但宗师高高在上,终究给人几分虚幻的感觉。
“此人…疯了。”周家家主嘴唇蠕动,没有声音,但看唇形,却是能看出一些。
他们又开始沉思对徐广的态度了。
只是不管如何,一些小心思,却是没了。
……
……
傍晚时分。
义玄武馆灯火璀璨如白天,没有人知道徐广的心思,为什么不住在已经被改了名字的城主府,而是愿意住在城外的义玄武馆。
他们不明白,但并不影响他们想要靠近城主的心思。
一艘艘点亮了灯火的小船,缓缓游动,像是水中之火鱼。
义玄武馆众弟子,守在武馆门口,看向下方时面带桀骜,看向身后时面带尊崇,尤其是在目光扫过那义玄二字时,与有荣焉。
弯月高悬。
一身玄色长衣,长发披肩的徐广站在崖边,看着卫水中的一切,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嘴角露出一抹笑。
与沈流一战,成为源城城主,身为战胜者,也是最大的获利一方。
徐广获得了太多的资源,沈流搜刮源城各方势力,甚至将爪子蔓延到源城附近的县城。
很多县城,都是出过宗师人物的,就算再没落,其中也终究有些底蕴。
如今这些,都归徐广了。
金器、宝物、秘药、各种秘法功法,神兵利器,玄世珍宝,应有尽有。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再将搜索器投入到修行资源方面。
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提升。
眼眸中有劲力吞吐,变化万千,好似无穷无尽。
化形变的进度,自然也有标志,那日在山中杀人不少,荡魔也不少。
徐广的修为,其实进步的很快。
只是十余日,他的修为,便在三变的基础上走出一大截。
三变大成的标志,因为修行玄功的不同,各有变化。
但无论是什么玄功,在三变这一阶段,无论是控制劲力化形,还是想要再进一步,需要的,都是武道意志方面的参悟。
与文士的神魂有些类似,但又完全不同,至少武者的肉身与意志,是同为一体的。
意志的蔓延,引动劲力的化形,劲力化形之后,造就天地变化,身与意合,意与心合,心与天地同!
九灾荡魔逆乱玄功中,也许尉迟寇其人只是得到了那九天荡魔真君的些许典籍,其对三变这一境界并不完全了解。
也许是宗师之路,因人而异,各有千秋。
在清玄子走之前,甚至在他突破三变前,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路是什么。
他将以什么成就宗师。
徐广不知道他的路在哪里,或者说,他能选择的路,太多…
一路杀伐,遇魔则杀,遇玄窟则镇的荡魔之路,统御一方天地,主宰一方生命的霸主之路,亦或者…以灾为路?还是大部分宗师的以时间为磨砺,避世而修,精神蜕变之路?
路很多,也很难选。
这些徐广都觉得不错,但终究是差了一些。
关于自己的路,他并未选择交给搜索器,搜索器会给出最优解,但并不适合他。
直到在源山之中得见卫水之源,见到那一方幽幽深潭。
他恍惚间看到了季小鹿,也明悟了自己的路。
他想到了许多东西,想到了修炼的初衷。
他一直所求,都不过清净二字,而想要清净,便是…超脱!
他所行之路,乃超脱。
超脱一切桎梏,超脱一切不怀好意之人。
他所行,只是为掌控自己命运,是超脱,也是…无敌!
徐广得出这个结论时,哪怕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毕竟,他一向不是个霸道的人。
但却真真切切的,就是如此。
所谓超脱,无外乎我无敌,你随意罢了。
徐广轻笑一声,身后长发舞动愈发随意,好似一条条黑色的长蛇。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继而便感觉肩头微沉,程怜儿的声音响起。
“站在高处风大,把衣服穿上吧。”
徐广笑了笑,“我这般境界,早已寒暑不侵。”
“高处不胜寒。”程怜儿笑吟吟看着他应道。
徐广仔细的看着程怜儿,忽然发现她似乎变了许多。
在飞云城初见她时,她站在人群中,稚嫩且骄傲,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但面上的骄傲却似乎消失了。
她的骄傲呢?
徐广心中想着。
“怜儿,你想成神吗?”
“成神?”程怜儿一阵错愕。
徐广点点头,“如小鹿卫水之神一般的…源山之神!”
他手中有官印,又有搜索器,找到帮程怜儿成神的办法,并不难。
明悟自己武道之心后,徐广像是没了恐惧一般。
原本他对所谓的长生之毒,是带着几分忌惮的。
如今,他却觉得其似乎不算什么,他自信未来的自己能够解决,那这长生之毒,便不再是毒,而是…长生之基。
程怜儿撩动了一下长发,“你想让莪成神?”
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似在期待徐广说出什么。
徐广无法面对其眼中的灼热,至少在再次见到季小鹿之前,他不会回应程怜儿所谓的喜欢。
一切,他需要季小鹿承认,只是因为尊重,对糟糠之妻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过去选择的尊重。
哪怕季小鹿曾经说过让他再娶一房的话。
他能有今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他不会否认自己的路。
轰隆隆!
夏日的雨,总是很急,眨眼间便像是倾盆而出一般,从天空泼下。
徐广周身三米,像是自成天地一般,没有一丝水汽。
……
……
哒哒哒~
密林中,雨水很急,很快便在林中汇聚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小溪。
一道头戴斗笠的人影在林中飞速掠过,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随时担心有人追上自己一般。
其人身似大鸟,跃飞丛林,辗转多次,在一方洞口前停下脚步。
“弟子墨鸦,见过师尊!”
“墨鸦…”
洞中传来一道苍老而又阴冷无比的声音,“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启禀师尊,源城城守沈流携大量兵马押送源城武林中人上山,在山中与降龙君徐广展开搏杀,之后其人身死,如今源城中做主的,正是那降龙君徐广。”
洞中,一道骨瘦如柴的人影蓦然睁开双目,眼底像是带着一抹赤色的火焰。
“徐广?”
……
霁城。
公孙望恭敬的站在公孙白身前,诉说着在源城中发生的事情。
他是个聪明人,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到徐广欲挑战三空大师时,公孙望面上依旧露出几分诧异,似不敢相信。
宗师之威,岂是三变能够挑衅。
他看向被自己派去护持公孙望的丛如海。
“丛兄,那徐广果真如此说?”
丛如海抱拳,面上闪过一抹恨意,只是想到之前徐广镇压自己时的风轻云淡,眼中又生出一份惧意。
“正是,那徐广嚣张无比,对公子动手。”
公孙白闻言,心中有些哑然,他看出丛如海应该与徐广交手了,且还落在了下风,不然其不会如此说。
没有理会丛如海语气中的挑唆,默默的看向公孙望。
“那望儿你觉得此人之狂言,何意?又该如何应对?”
公孙望恭敬的看着其父,轻声道,“出军讨伐是不可了,此人狂言,目的有三,一是缓兵之计,其虽然嚣张,但儿看的出来,其应不想与我净幽作对,与沈流等人不同。
二为行宗师之道,其挑战三空大师,是为武。
第三点,并非他的目的,而是他如今的境况,我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其人似乎与玉京山有些关系,至于如何应对,还需父亲定夺。”
他一向是个聪明人,公孙白有侍妾近千,生有百子,他从来都是如履薄冰。
展现自己的聪明是一方面,关键的东西,还是需要公孙白作出决定。
公孙白闻言,哈哈大笑,虎目微挑,蕴含无上威严,“如今辽州那边蠢蠢欲动,他倒是挑了个时候。缓兵之计,好一个缓兵之计,不过三个月而已,这时间,本座给了,本座倒是想看看,三变如何向宗师问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