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天左右就到新年了。
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新年都应该是意义最为特殊的一个日子。中国人对过年的执着和重视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身在千万里外,也要尽可能地阖家团圆,如果因为某些客观原因做不到,那这一整個新年就都是忧伤的,死气沉沉的。
除了阖家团圆之外,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往往还要买新衣、置年货……
就比如现在,商场里就挤满了人,都是来买东西的,热闹非凡。
远远地见着陈流火和张安竹过来,方容冲着他们不停挥手,还扯着嗓子大喊。
“这边这边,小竹这边……哎呀,陈流火看这里,你妈我在这儿!”
本来因为方女士的身材放在人群中有些娇小,陈流火和张安竹半晌没找着她,现在被这大嗓门一提示,立即发现了她的位置。
于是,陈流火牵着张安竹的手走了过去。
方女士穿了一件大红印花的棉袄,脸上笑容灿烂,整个人都是大写着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两人,更是笑得比出门就捡了一百块钱还开心。
再然后,方女士就把张安竹拉了过去,牵着她的手,各种眉开眼笑地嘘寒问暖着,那个亲热劲儿,比见到阔别许久的亲女儿还热乎几分,陈流火这个亲儿子,就直接被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开始逛商场。
方容一会儿问张安竹这个喜不喜欢,一会问张安竹那个喜不喜欢。
张安竹就是笑,说和阿姨你一起逛街就很开心,买不买东西不重要,随便看看也挺好的。
后来方容不问了,不由分说地把张安竹拉进了一家女装店,店里面全是冬天的新款,各种琳琅满目的棉服、外套、毛衣啊什么的。
看了一圈后,方容的视线落在了一件毛衣上,v领修身款,颜色绿了吧唧,导购过来说这叫苔藓绿,今年很流行。
方容扭头问张安竹,“小竹,这款毛衣你喜不喜欢啊?”
张安竹笑了笑,说:“不用了阿姨,我有好多件毛衣啦。”
“哎呀,女孩子的衣服不嫌多。”方容连忙说,“再说过年嘛,总得买件把新衣服,我觉得这毛衣不错,要不你去试试?”
陈流火走过来,看了眼就皱眉,“这啥颜色啊,跟棵油麦菜似的。”
“真白长了张嘴,会不会说话啊你?这颜色多亮丽,怎么就和油麦菜似的了?”方女士气得瞪他,“导购都说这叫苔藓绿了,今年流行!”
陈流火说:“苔藓就高大上了?还不如油麦菜呢。”
这臭小子!
要不是考虑到大过年的又在张安竹面前,方女士保准再把儿子的耳朵拧个三百六十度。
陈流火又说:“妈,你让她自己挑吧,你这大红大绿的审美,不太适合年轻人。”
方容不搭理他,只是把那件毛衣取下来,在张安竹的身上比了比,然后啧啧赞叹,“这颜色多好啊,衬得小竹的皮肤更白了,白得和会发光一样,是吧小竹,你觉得呢?”
张安竹笑着点头:“嗯,挺好的。”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手臂被陈流火拉住了。
张安竹扭头看了他一眼。
陈流火对方容说,“妈,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麻烦你回避一下。”
方容说:“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啊?!”
“你当然不能听,是我和她的悄悄话。”陈流火说,“就几分钟,你先自己看看别的呗。”
方容一个眼刀子飞向陈流火,把手里的毛衣塞给他,还是去别的地方转了。
张安竹有点奇怪地看着陈流火,弯唇笑了一下,“你有话和我说?什么啊?”
“我就是想说……”陈流火把那件苔藓绿的毛衣重新挂回去,然后说,“你别为了顾及我妈的面子,什么都说好好好。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事儿。我妈这个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也不是听不得逆耳忠言的人。”
“……”张安竹静了静,说,“我就是习惯了。”
“我知道,对你来说,要向别人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感受,感觉挺不适应的,对吧?”陈流火看着她,笑笑,“但我希望你能做你自己。你可以试试看,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呢?”
张安竹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微微一笑:“好。”
陈流火又说:“对了,你再看看,有喜欢的衣服就买吧,算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这么大方啊,”张安竹翻了下刚才那件毛衣的价格牌,啧了一声,“光这件毛衣都要七八百呢。”
“才七八百吗?”陈流火说,“那还好,又不是天天买,我还不至于破产。”
“这毛衣的款式其实挺好看的,就是这个绿色我不怎么喜欢。”张安竹说。
“除了绿色还有别的几个颜色啊,”陈流火扫了一眼,“都没有你喜欢的?”
“那……这个吧。”张安竹挑了会儿,选了一件同款的奶茶色,“这个看着还行。”
陈流火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颜色。”
这颜色看着温温柔柔的,挺适合她。
“那就这件,试试看。”陈流火说。
张安竹将肩上的包包取下来,交给了陈流火,“好吧,我去试一试。”
过了会儿,她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原本穿在身上的羽绒服此刻已经脱了下来,被她抱在臂弯里,然后走到陈流火的面前约莫两步远的地方,婷婷地站住了。
流转着眼波,轻声问道,“怎么样,合适吗?”
陈流火打量着她,发现自家老妈挑的那件毛衣她穿上之后居然还真很好看。
这件毛衣是修身款,在她身上裹得挺紧的,更显得她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非常性感。
v字领口里透出两条精致的锁骨,性感再添几分。
而奶茶色原本就低调温柔,面料又是那种带着短绒的,于是在性感之中,又多了几分娇憨柔软。
见他半天没说话,眼里全是惊艳之色,张安竹的心里突然有点儿小得意。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陈流火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还行,关键看你自己喜不喜欢。”
“我也觉得还可以。”张安竹弯起眼,“那就买这件啦?”
这时,方容也回来了,看着张安竹身上的奶茶色毛衣,双眼一亮:“哎呀,好合适你啊。”一边说着,又转着圈看了一周,“穿起来真的不错,这颜色也比我选的那个绿色更好一点,小竹你自己呢,喜欢吗?”
张安竹笑着点点头:“挺喜欢的。”
陈流火说:“那我去付钱了,对了,让导购给你拿件新的。”
“知道啦。”张安竹笑。
等他付了钱回来,张安竹也已经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了回来。
导购将新毛衣放进手提袋,陈流火接过袋子,然后说,“你再看看,有没有其它喜欢的,要是没有,我们再去别家逛逛。”
“买一件就够了。”张安竹微微笑着摇头。
“再挑一件,”方容说,“好事成双。”
陈流火说:“嗯,再选一件吧。”
张安竹拗不过,又转了会儿,在另外一家店买了条牛仔裤。
“好了,真的不买啦。”
陈流火说,“那还逛不逛?要不然,陪我妈去买点年货?”
张安竹看着陈流火手里的两个购物袋,“你自己呢,不买几件新衣服吗?”
陈流火本来想说“老爷们有几套替换的就够了,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不知怎么的出口就变成了,“莪审美不行,挑的都不好看。”
“我帮你挑,你来决定,怎么样?”张安竹建议。
方容听了,连忙说,“对,让小竹帮你挑,肯定没错。”
陈流火咳了声:“那行吧。”
这时,方容走到旁边的一张行人椅上,坐下后捶了捶腿,长吁短叹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我逛累了,先歇会,你们自己去逛吧。”
于是,陈流火和张安竹又转了起来。
没多久见到一家男装店,张安竹拽着陈流火进去了,然后开始挑挑拣拣。
“这件、这件……”她选了一件外套,一条裤子,对导购说:“拿一下我男朋友能穿的号,谢谢。”
导购端详了陈流火几眼,转身去拿了两件。
张安竹接在手里看了眼,把裤子递给导购,说:“腰围应该大了,麻烦换成小一码的。”
导购接过裤子,去换尺码了。
陈流火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腰围应该大了。”
换而言之,她是怎么了解他的腰的粗细状况的?
张安竹转了下眼珠子,迅速地回答,“睡觉的时候都抱过那么多次了,我能不知道吗?”
陈流火:“……”
过了会儿,陈流火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导购低头打量着他身上的裤子,“我看看需不需要改裤边,哎呀,你男朋友的腿挺长啊,裤边都不用改了。”
张安竹的语气透出点儿小骄傲:“对啊。”
这还用你说嘛。
她走过去,伸出手,帮陈流火轻轻扯着外套的下摆,同时笑盈盈地问,“怎么样,我判断的尺寸还算合适吗?”
陈流火点了下头:“挺准的。”
“款式呢,你喜不喜欢?”
“不错,”陈流火说,“主要人帅,穿什么都好看。”
张安竹吃吃笑了起来,“脸皮更厚。”
陈流火垂下视线,看着她帮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筋突然拧成了麻花,想也没想,张开手臂,轻轻抱了她一下。
张安竹怔了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抱完,陈流火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双臂,同时找补道,“这是朋友间的拥抱,用来感谢你帮我选衣服。”
“哦~”张安竹笑笑,反手也抱了他一下,“那我也抱你,行吗?”
“行,当然行。”
付钱,开票,到这里,两人的衣服也算是买好了。
陈流火拎着大包小袋,张安竹跟在他身边,再和方容汇合,一块去万达负一楼的超市置年货。
所谓年货,无非一是为过年而准备的各种零嘴小吃,二是走亲访友需要送的礼物,三是什么春联啊窗花啊……反正每年方容买的年货都是这老三样,陈流火闭着眼都能数个一二三。
“你少买点那些甜齁齁的点心零食,”陈流火说,“每年都买那么多,对血糖不好,吃又吃不完。”
“怎么吃不完了,每年都没剩下啊?”
“都快放过期了,后面全是我吃的!”陈流火无语。
方女士有个最大的毛病,见啥就想买啥。
特别是过年,美其名曰办年货,各种点心零食油脂混合物成箱儿的往家里搬,结果往往放到临近保质期,都没吃完。
陈流火又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每次只能边烦躁边吃,但方女士还是屡教不改。
方女士说,“行行行,这次你监督我,少买一点。”
个把小时逛下来后,总算买得差不多了,方容又拿了个燕窝礼盒,一个西洋参礼盒,笑呵呵地对张安竹说,“小竹啊,这两个礼盒你过年带回去,是我们给你爸妈的新年礼物,祝他们新年快乐。”
陈流火微微一怔,想说什么,但先看了一眼张安竹。
张安竹神色并无异样,只是浅浅笑了一笑,接过礼盒,“好的,谢谢阿姨。”
趁着方容在选窗花的工夫,陈流火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妈不知道你和你爸妈的情况,你别介意啊。”
“我还怕阿姨介意呢,她一番好心,我当然不会拒绝啊。”张安竹笑笑,“正好我还在想过年带点什么东西回去,这样我就不用犯愁了。”
“小竹你来帮阿姨看看,这两副对联那副的寓意更好?”这时,方容喊。
“来啦。”张安竹应了声,将两个礼盒放进购物车,然后过去陪着方容一起挑春联,“唔,我觉得……”
……
终于把该买的买齐了,陈流火的两个手都拎得和一点儿空隙都没有,方容和张安竹也各自拿了不少。
走出万达,陈流火便叫了辆出租车,先一车去了方容那儿,把年货卸了,然后他和张安竹再坐车回云锦天居。
回去的时候东西就少多了,只有两人之前买的几套衣服和礼盒。
张安竹坐在后排,正望着窗外,忽然某间店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她轻轻地“咦”了一声。
陈流火本来在低头刷手机,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哦。”张安竹转过脸,冲他露出个若无其事的笑,“刚看到一家新开的饭店,已经过去了……等我从襄城回来,我们一块儿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