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

张安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说，你是不是真的禁欲太久了？”

陈流火：“？”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怎么又硌着我了呢？”

陈流火：“……”

陈流火给她整不会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终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张安竹继续道：“看它的样子，你真的挺不服气啊。”

不服气怎么了？

你咬我啊。

陈流火不做声，继续腹诽。

房间里依旧静默。

过了片刻，张安竹撑起胳膊，半直起身子，看着他。

陈流火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被她看得久了，又有点发毛，抬头望过去，对上她若隐若现的凤眼，忍不住问：“干什么？”

暗色中，她勾了勾嘴角。

“要不要姐姐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流火：“……”

他盯着她一下没说出话来，不是因为她这句话更没法接了，而是因为……她现在的这个姿势。

趴着撑起的上半身，乌顺长发如水泄落，天鹅般颀长洁白的脖子，优美的弧线一直延伸入领口，从头到颈，从颈到背，再从背到腰……

“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啊。”张安竹笑盈盈的看着他。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饥渴，又怕她是在胡说八道逗他出丑，陈流火强行清理了一下大脑，闭上眼，一脸平淡地说，“都几点了，你还开什么玩笑，睡不睡了？”

“对啊，我就是在开玩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张安竹笑出了声。

陈流火呼出口气，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张安竹又扯了扯陈流火的睡衣肩部，“对了，我们现在，也算是超友谊关系了吧？”

陈流火再次睁眼看向她：“干什么？”

“现在有点睡不着，把你的腹肌啊人鱼线啊什么的，让我看看呗，”她用一个打商量般的语气，软软地说，“刚才那啥……的时候，我没注意看。”

陈流火：“……”

“别小气嘛，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见他不做声，张安竹拿食指轻轻戳着他的斜方肌，嗲声道，“再说了，你整天孤芳自赏的有什么意思，好东西要和朋友分享呀。”

陈流火：“……”

“还是说，你其实对自己的身材没什么自信，所以才总是推三阻四的？”

“靠，”陈流火本来就郁闷得不行，被她这么一说更加怒发冲冠怒不可遏怒火中烧了，干脆坐了起来，伸手把灯啪地打开，“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好身材。”

张安竹没来得及反应，就看他手一扬，把上衣脱掉了。

“看吧，”陈流火冲她抬了抬下巴，“让你看個够。”

张安竹张着小嘴，感觉很是忙碌，不知道是该先指挥眼睛看腹肌，还是先看胸肌，又或者先擦一下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过了半天，她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行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否则一会儿感冒了。”

陈流火板着脸说：“放心，我不冷，你尽管再多看一会。”

“还说我幼稚呢，我看你也差不多。”张安竹看着他因为冷意胳膊上暴起的一小粒一小粒的疙瘩，吃吃笑了，“好啦，我承认你的身材很好，行了吧，快把衣服穿上吧。”

陈流火这才拿起脱掉的睡衣，重新穿好了。

等他再次躺下，张安竹又慢慢贴了过来。

她扬起脑袋，软软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吐着气，“不开玩笑了，你想再来一次吗？”

陈流火的心咚地震了一下。

方才经历的那种兴奋和欲望原本已经快要模糊，此时一点点又重新清晰起来，像羽毛梗部那些细而柔的短绒，轻缓地抚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既舒服，又……痒入骨髓。

迫切无比地让人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

“你要真想，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就当是为了友谊再献一回身嘛，”张安竹笑笑，“就是我身上还有点儿疼不太想动，你自己来动行不行？”

“身上还有点疼”几个字瞬间把陈流火从蠢蠢欲动打回了现实里。

他想起来了。

她的脚还没有好，而且之前她又是落进浴缸，又是刚做了第一次……

肯定很不舒服。

陈流火你是人，不是禽兽，不能因为自己想入非非就忘记了她的身体。

“别闹了，我不想。”陈流火语气平静，“赶紧睡吧。”

“真的不想？”

陈流火斩钉截铁：“不想。”

“真的？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再给你三秒后悔的余地。”她笑。

“给我三百秒我也不会后悔。”陈流火爬起了身，“我去洗个脸。”

张安竹愣了两秒，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笑了，“好吧，快点回来。”

等陈流火从卫生间回来，她便蜷起身子，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很晚了，睡觉吧。”

“嗯。”

这一次，在完全放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陈流火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

*

因为已经提前取消了手机的闹钟，陈流火是做了一个梦之后，突然醒来的。

房间里还很暗，陈流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的生物钟运行良好，此刻刚到清晨的六点三十分。

这段时间，他多半是在清晨六点到六点一刻之间醒来。

这次推迟近半小时，估计还是因为昨晚一番折腾，导致他比平时要睡得晚一些。

不过也睡了近八个小时，够了。

说实话，在昨晚入睡前，陈流火本以为自己起码会做个梦，然后，在梦里再回放重温一下昨晚那种……难以用语言详尽描述的奇妙感受。

没想到的是，他没做他期待的梦，却做了另外一个梦。

那个梦很奇怪，同样开始于一个寒冷的雪天，白雪倒映着阳光，十分明亮。

陈流火独自一人走在一片空旷无人的雪原上，走了许久后，眼前出现了一座美丽而高大的房子。

他莫名感觉到，这房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在等着他去寻找。

于是他稍一犹豫，便推开了门。

一进门不是直直的一条道，而是曲回错综的迷宫，通道里弥漫着浓雾，两边是许多紧闭着的门。

谁也不知道门的后面是什么样子，里面有什么，甬道的尽头又会通向什么地方……

静谧中，透着无边的神秘。

陈流火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门，也没见过这样的房子。

他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与不安，屋子里寂静无声，似乎一个人也没有，但之前那股奇异的召唤力量依旧存在，像温暖的巢穴在召唤一只在寒风中受冻的豪猪，因而他还是走了进去。

那像是一个孩子们经常在玩儿的捉迷藏游戏。但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躲在哪一扇门的后面，只能将门一扇扇地打开。

这一扇门后面是衣柜；那一扇门后面是书房，里面数不清的书排列井然；这一扇门是储藏室，里面堆着各种工艺品和杂物……

退出来，再推开一扇门，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居然是花圃，房间里开满了不符合这个季节的鲜花，五彩夺目，房间顶部爬着绿绿的藤蔓，一朵朵白色的小铃兰从屋顶如星星般坠落下来……

很美，但直觉告诉陈流火，它依然不是他要找的。

他沿着曲折的通道往前走着，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直到他突然醒来。

真是个怪梦。

陈流火摇了摇头，为自己没在梦里重温昨晚而感到有点遗憾。

遗憾了几秒后，陈流火没动也没起床，只是微微扭头，视线透过幽暗，落在身边的张安竹的脸上。

所以，昨天晚上，他和她是真的……

或许是他的反射弧比较长吧，昨晚的时候他的感觉还没那么浓厚强烈，到了这一刻，那些经历突然再一次涌上脑海，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某种异样。

命运真是无比奇妙。

在三个月之前，他们还素不相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叫做张安竹的人存在，然而到了今天，她却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种感觉，好似有一只看不清的大手，毫无章法地牵扯着虚空中那些无形的的命运脉络，而后，恶作剧般地将两条原本毫无交集的轨迹编织在一起。

于是，他们的命运阴差阳错地有了交汇。

于是，在昨天晚上，他像个最纯真的少年一般，怀着战栗、迷茫或者还有无限的激情，与她亲密无间地共舞。

在那一刻，他的生命像是与她有了某种形式的交集与联结，或者说是融合，等分开时他的身体里像是混进了她的一部分。

而她，也是如此。

……

陈流火盯着她闭着的眼，那纤长微卷的睫毛，鸦羽般漆黑，根根分明。

不得不说，她的长相完全在他的审美点上，虽然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儿清冷疏离，但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又怪温柔可爱的。

做饭挺好吃的，口味和他很接近。

和她聊天颇有意思，往往他才说了上半句，她就能意会到下半句，反之也同样。

干净程度也还好，至少不算邋遢，除了偶尔会在这里那里发现几根长头发之外……嗯，他也能接受。

身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闻起来总是香喷喷的，偶尔一两天不洗澡也不会臭。

皮肤又白又滑，不光脸，连身上也是。

身材也不错，该大的地方大，该瘦的地方也恰到好处。

虽说昨天晚上她因为不好意思，不许他开灯，但光是回忆一下手感，他就已经……

想到这里，陈流火突然一个激灵。

靠！怎么觉得他好像比之前更喜欢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两人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的缘故？

不行不行，得尽量找她的缺点。

缺点……

脾气是奇怪了点，一生气就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没有什么朋友。

不过仔细想想，这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叔本华说过，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就像一个非常聪明的男人一样，注定要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因此这类人从来就没有亲密的同性朋友。

唔，还有……有时候她在想啥他也摸不清，还总会冒出些古里古怪让人匪夷所思的念头。

不过，一眼就能看透的人没意思，再清澈美丽的愚蠢，那也是愚蠢，除了做装饰品之外，没有别的价值。

毕竟叔本华说过，人类是一种很贱的生物，一旦轻易达到目标，就会感到无聊和痛苦。所以笨蛋很容易让人厌烦，反倒是她这样捉摸不透的才会具备长久的吸引力……

对了，她的小脑发育不太好，还怕水。

但也没多大事儿啊，顶多走路平地摔一下，以后不泡澡呗……

再说了，他自己的身上也一大堆毛病呢。

大家都是人类，谁没有点缺点啊？

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

流火突然又怔了怔，随后，叹了一口气。

在胡想什么呢？

她有多少优点，多少缺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你又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什么条件对她评头论足呢？

别忘记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的……

这时，张安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睫毛也开始有了动静。

陈流火连忙收回视线。

她倦意满满地半掀起眼皮，一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模样，看见了陈流火。

“……你醒啦？”

陈流火说：“嗯，刚醒。”

“……我好像听到你叹气了？”她小声嘟哝。

陈流火说：“你听错了，我是在打哈欠。”

“哦……几点了？”

“五点半吧。”

“……这么早啊，难怪我还这么困。”

“那接着睡吧。”陈流火抬起手，轻抚着她的眼皮，低声说，“我起来去买早点，等买回来了再叫你。”

“……嗯。”

“你想吃什么？”

“豆腐脑。”

“好，我去给你买，还有别的呢？”

“……甜的就行，今天想吃甜的。”她翻了个身，含糊道，“好啦，别吵，莪想睡觉。”

“嗯，你睡吧。”

陈流火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换了衣服。

收拾了一会儿后，他出门去买早点。

踏着略带阴暗的天色，走到小区外。

看着一排还大门紧闭的早餐店，陈流火愣了愣，看了眼时间。

都过六点了。

在平时，这几家早餐店应该挤满了人，热火朝天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愣了几秒后，陈流火才猛然想起刚过完年，大部分的早餐店还没开始正式营业。

站在原地，拿出手机，在外卖app里搜了搜。

同样没见着卖豆腐脑的。

犹不死心，他又去了另外几家平时有卖豆腐脑的小店，依旧全是闭门羹。

啧，这下麻烦了，还能到哪儿去买豆腐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