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了。
张安竹被人推了出来,她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胸口缓慢地起伏着,尽管医院里的空调温度颇低,但她依旧满头满脸都是汗,病号服和头发都已经湿透了。
陈流火立即迈步过去,一只手握住了她软软搭在床沿处的手,轻声说,“怎么样?”
张安竹终于缓缓地掀开眼皮,没什么血色的唇动了下,从中挤出了轻不可闻的两个字。
“……好累。”
推着床的护士说,“产妇没什么问题,只是体力消耗太大,有些虚弱,我们现在送她回病房,好好休息就行。”
陈流火“嗯。”了一声,这才放开了张安竹的手。
一群人来到病房,陈流火将张安竹抱回到了病床上。
她怀孕时体重最高记录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斤,这时却感觉轻了不少。
张安竹躺好后,才开口问道:“宝宝呢?”
“在这儿呢,刚才我话都没说完就被你老公给打断了,”那个一直抱着襁褓的女护士笑着说,“恭喜,是個男孩儿,六斤半,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出生,一切正常。”
听到这里,张安竹露出一个疲惫而幸福的笑容:“嗯。”
陈流火、方容和张父张母的脸上也都露出喜悦。
医生和护士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给几人讲解了一些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的注意事项,比如住院这几天里,产妇应该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该怎么哺乳、新生儿需要多长时间喂一次、该怎么换纸尿裤等等……
过了会儿,护士又教了几人如何抱孩子。
方容和张父张母都是过来人,自然不在话下。
重点的教导对象自然是陈流火,那名护士讲解完要点,便将怀里的小家伙递给陈流火,笑着说,“爸爸来抱抱看。”
陈流火愣了一下,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了过来。
下一瞬,整个人都好似定格了。
又小,又软,轻的像是没有半点重量,娇嫩的仿若会一碰即碎。
陈流火只敢用半分气力,小心翼翼地抱着他。
视线落在那张娇嫩的小脸上,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正眼看清自己和张安竹的孩子。
皮肤有些微皱,却还泛着红,眉毛很直,下方的双眼紧闭着,睫毛又黑又长,小小的鼻子还未长成,却已有了挺拔的迹象,嘴唇偏薄,形状漂亮,有几分像他,又有几分像张安竹。
突然间,一股潮水般的暖意,猛地涌了上来。
这是他和张安竹的孩子,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也是她怀胎十月才诞生的骨血。
是两人生命、血脉以及爱的延续……
陈流火一阵心潮澎湃,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微低下头,吻了吻那张小脸。
张安竹也一霎不霎地盯着父子俩,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后,她轻声说,“让我看看。”
“诶。”陈流火连忙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将孩子抱到了她的身边。
张安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家伙的小手,目光和语气都温柔无比地道,“小宝贝,你好啊,我是妈妈哦。”
“唔。”安静熟睡的小家伙忽然吧唧了下嘴,仿若在回应。
张安竹忍不住笑了,戳戳他的小脸,“喂,不要假装你听得懂好不好?”
“唔,”小家伙又吧唧了下嘴,似乎在说,“我就是听得懂嘛!”
众人也都乐了。
忽然,小家伙不安地晃动起来了脑袋,小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手脚也跟着摆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护士笑道:“她好像有点饿了。”
听了这话,张安竹用手臂撑起身子,轻声道:“那把他抱到我这吧,我来喂他。”
吃母乳长大的孩子的身体素质会比吃奶粉的孩子更好,所以她早就决定会用母乳喂养自己和陈流火的孩子。
为了给她留下喂奶的私密空间,其他人都退出了病房,只留下陈流火陪着她。
陈流火替她解开病号服,在一番笨拙的尝试后,小家伙和她终于如愿以偿。
唯独陈流火一个人有点气闷。
有种专属的福利被侵占的感觉……
对于刚出生的小婴儿来说,吃奶也是一件很累的工作。
没两分钟,小家伙就筋疲力尽地打了个嗝,吐掉嘴里的东西,脑袋一歪。
“行了,他睡了。”陈流火将儿子轻轻抱起来,放到一边的小摇篮里,然后弯腰低头,在张安竹的脸上亲了一口,“你也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张安竹握着他的手,安安静静地枕在他的大腿旁,过了会儿,才想到什么,眼睛微亮,“对了,儿子和你同一天生日哎。”
“嗯,”陈流火笑了,“这个生日礼物真不错。”
……
正常情况下,顺产的妈妈可以早点下床。
所以在住了三天院以后,张安竹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办了出院手续。
张父见她母子平安,就没多留,回了襄城。
张母则是住在了方容那儿,白天两人过来帮忙照顾孩子和月子里的张安竹,晚上则是交由陈流火负责。
月子里的新生儿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的,但晚上却很闹腾,两三个小时就会哭闹一次,陈流火怕影响到张安竹休息,晚上小家伙一吵闹就抱他去次卧,将作息生生给掰成了昼夜颠倒。
对于一向习惯早睡早起的他来说,实在是挺痛苦的一件事。
张安竹很心疼,几次提出让他不要把孩子抱走,她自己来哄,但陈流火舍不得她辛苦。
好在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小家伙的作息时间也慢慢与大人趋同,开始能睡个囫囵觉了。
陈流火也得到了解脱。
两周后,小家伙睁开了眼。
一对狭长的风眼,形状和张安竹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黑漆漆的瞳仁又几乎是陈流火的翻版。
方容每次抱着都忍不住“啧啧”连声,“哎哟,这小东西长大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多亏你爸没犯傻坚持什么单身主义,否则我这么好的孙子不就没了?”
张母有些惊讶,“什么?什么单身主义?”
“噢,竹子妈妈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陈流火他……”
奶奶和外婆开始热火朝天地八卦起来。
怀里的小家伙一对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打量着眼前的人,还有四周陌生的世界,那些不明意义的声音……全是满满的新鲜。
至于一边的陈流火:“……”
待张安竹出了月子,张母才回了襄城,等孩子满半岁后她会和张父再来探望。
时间荏苒,转眼就三个月过去了。
陈初的体重已经从刚出生时的六斤半,迅速增长到了十五斤,身长也从五十厘米,到了六十三厘米。
依旧整天吃吃睡睡,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长。
陈流火和张安竹也逐渐习惯了多出一个孩子的生活。
有了孩子之后,两人自然没办法再早起去公园跑步,只能改成了早上推着小家伙到公园去散步,一边呼吸着清早的新鲜空气,一边讨论着各自小说的新剧情。
陈流火这次写的文娱成绩不错,不光上了三江和小喇叭,甚至还拿到了首订过万的勋章。
目前才三十万字,均订已经到了一万五,只要把握住节奏,后续能不崩,完本时成绩肯定还能再翻上几番。
他那本仙侠后续的收入也还不错,最近还卖了动漫改编版权,又到账了几十个。
卡里的余额已经突破了七位数大关,看样子,还清房贷指日可待。
张安竹的新书则是在筹备中,她打算开一本奶爸日常文,至于素材么,自然是从陈流火和自家儿子的身上取了。
现成的奶爸在这儿,当然要好好利用啦。
虽说题材有点小众,成绩可能不会太好,不过陈流火还是挺支持的。
写小说,赚钱固然重要,自己开心同样重要。
公园中。
眼见太阳爬了起来,阳光变得有些刺眼,陈流火拉下婴儿车的顶篷,替还在恬睡的小家伙遮住阳光。
“走吧,回去了。”
他一手推车,一手牵着张安竹,漫步在归途上。
回到家里,小家伙还在睡。
张安竹说,“你把他放床上吧,我去做早饭。”
“好。”
陈流火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进入卧室,再放在大床边的婴儿床上。
弯下腰,他屈起手指,对着那张已经变得白皙粉嫩胖嘟嘟的小脸虚弹了一下。
“还是你爽啊,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拉,拉完了玩,玩饿了吃……慢点长大吧,变成大人就累了。”
不过,虽然累,但却也快乐着。
轻轻关上卧室的门,陈流火来到客厅。
张安竹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锅里发出滋滋儿的响声。
想起两天没拖地,陈流火找来抹布,趴在地上,用滚健腹轮的姿势吭哧吭哧地擦地板——有孩子后他不得不停了晨练,平时用在健身上的时间也少了,只能趁做家务时见缝插针地练几下。
直到张安竹喊他吃早饭,才停下手。
洗了手,陈流火来到饭桌前坐下。
今天的早饭是生滚鱼片粥和蒸虾饺,煎鸡蛋,还有一碟子凉拌海草。
吃过早饭,陈流火活动了下肩,端起两人吃过的碗筷,走进厨房,再弯腰打开洗碗机,将它们一样一样的放进去。
放好最后一个盘子,陈流火直起腰,洗了手,又抽了张厨房纸擦干手上的水。
这时,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双芊芊玉臂,搂住了他的腰。
陈流火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怎么了?”
张安竹将脸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轻轻蹭着,“从背后看的样子太性感了,我有点忍不住……”
陈流火笑了,“忍不住什么啊?”
她踮起脚,在他后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你说忍不住什么啊?”
陈流火咝地吸了口气。
因为张安竹刚生完孩子,怕伤她身体,这几个月两人基本也就是亲亲抱抱摸摸,然后就打住。
不过,现在孩子都三个多月了……
理论上是没事了。
后面,陈流火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张安竹抱到床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拉开抽屉拿出某个必备品,又怎么以你是电你是光的速度回去重新投入战斗的。
因为婴儿床就在旁边,两人的动作较过去要收敛,声音也很克制。
不消片刻,张安竹就茫然卸下了所有防御,只是用力咬住嘴唇,极力忍住要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指尖狠狠掐住陈流火的肩膀。
正到酣畅淋漓之时,婴儿床的方向蓦地响起了一声啼哭。
张安竹本来都飞上了天的魂,一下被这一嗓子给拽了回来。
她“啊!”地叫了一声。
陈流火也吓得够呛,动作直接顿住。
两人猛地转头看向婴儿床,床上,小陈初正在手舞足蹈地大哭着,哭声极其响亮,直冲云霄。
接着,陈流火又转回脑袋,与张安竹对视。
片刻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我靠,这臭小子,差点把我吓软了。”
张安竹咬着嘴唇,吃吃地笑。
“幸灾乐祸呢你?”陈流火小声地说,但声音里也带着笑,“我软了你有什么好处啊?”
“不是说差点嘛,”张安竹看着他,戏谑地问了一句,“那到底有没有……”
陈流火动了下,“有没有你感觉不到吗?”
小家伙越哭越响。
张安竹推了他一把,“应该是饿了,给他热奶去。”
“唉——真是。”陈流火叹了口气,爬起身,随便套好衣服,去冰箱拿了张安竹挤好存在那里的母乳,放进温奶器里热到合适的温度,再装进奶瓶,回到卧室。
他现在喂奶已经很熟练了,一只手抱着小鬼,一只手直接把奶瓶怼进他嘴里。
下一秒,哭声就停了。
小家伙闭着眼,吧嗒吧嗒地吃起了奶。
还剩一个瓶底那么多的时候,就又睡了过去。
“臭小子,哭也不会挑时间。”陈流火给小陈初拍了几下背,等他打了嗝,应该不会溢奶之后,才将他放回婴儿床上,磨着牙说,“我警告你,下不为例啊,再有下次,我和你妈就考虑练个小号了。”
张安竹笑得倒在床上。
“笑什么笑什么,”陈流火重新扑在她身上,“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