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又指向船外道：“这里是江面最窄的一段，宽度大概只有一公里多，所以以前这些恐怖分子时常会放冷枪。”

“不过大家不要担心，江面宽阔，而且有风，敌人的冷枪需要校准，可是我们的客轮会立刻朝开枪的另一侧靠拢，敌人的步枪射程有限。”

大家朝外观察，发现果然客轮在远离北岸，本来客轮行驶在江心，现在明显靠南了。

“高岛大师，您给占一卦吧，看看这趟旅程后续是否安全？”有人对韦深右边高鼻大耳的人说道。

韦深眼角余光瞥见，说话的人正是陪同右边这人一起上船的乘客，刚才还想同自己打招呼的。

船舱中所有人一起看向高鼻大耳的人，立刻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高岛大师？难道是‘易圣’的后人？”

“‘易圣’是谁？”

“高岛吞祥，用易经占卜，听说一生神准，从未出错，算准了伊藤公爵死于刺客之手。”

“噢！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既然此人叫高岛，多半就是‘易圣’的后人了。”

“这人我知道，‘易圣’是他的太祖父，他叫高岛吞矛，之前似乎听人提到过，说宪兵司令部专门请他从魔都过来占卜，抓住了军统的一批人。”

三井和张正清一起朝右看，韦深继续装傻，不能转头只用耳朵听，张正清善解人意地推推他，然后指向右边，韦深于是顺势朝右看。

只见这个高岛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拧开盖，里面是满满一桶极细小的竹签。

他从里面抽出一根，放在额头前，双目紧闭，微微低头，嘴唇微动，念念有词，突然左手往竹筒里一抓，取出一把竹签。

高岛吞矛点了一下，手里一共11根竹签，将竹签放回竹筒，继续把最初竹签放在额头祈祷，心有感应时换右手在竹筒里一抓，这一次取出了12根。

此为“略筮法”，以五十根竹签快速起卦，取一根为太极，静默祈祷所欲占之事，在至诚无息之时左手取竹签得上卦，以11除以8的余数3为上卦，即为离火。

以右手取12根竹签除以8的余数4为下卦，得震雷。

上下卦合为“火雷噬嗑”。

高岛如法再来一次，这一次又换成了左手，这次是取动爻的爻位，得到24根竹签。

取动爻除以6，24可以被6整除，故而动爻爻位为6。

至此起卦结束，得到了火雷噬嗑，上爻。

高岛吞矛眉头紧皱幽幽开口：“火雷噬嗑，《爻辞》曰：‘上九：荷校灭耳，凶！’”

“此卦内为震雷，外为离火，离火南也，雷者恐为枪火。”

他声音不大，但有种飘然出尘的气质，立刻让所有日本人俱感信服。

高岛神色越来越严肃，口中不停重复着“火雷噬嗑，《爻辞》曰：‘上九：荷校灭耳，凶！’”，似乎在反复计算思考。

他突然看向长江南岸方向，皱眉道：“爻辞为凶，客轮朝南岸靠过去恐怕不妥，很快会有灾祸发生。”

“推测南岸说不定也有人会开枪，而且会造成较大的伤亡。”

韦深扮演痴呆人设，不能转头，他仍然注视着眼前这個高岛，心里想起了永川医院门口的那个骗子老道，心中哂笑，这又是个骗子。

不过，他话怎么说得这么满？

所有日本人闻言一阵骚动，个个大惊失色，都转头看向南岸，此时客船已经相当接近南岸，距离不过两三百米。

客仓不是全封闭的，两侧是一米多高的船舷钢板，上面到船顶是敞开式的，并没有遮挡物，故而南岸景象一览无余，视力好的人指向对岸，大叫道：“那个小山头上有人！”

“快趴下！”凄厉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响起“哒哒！”机关枪的声音。

“叮叮！”两声清脆声音是最初的两粒子弹击中了船体。

接下来无数子弹袭来，打得右侧船舷不断发出“叮叮叮”的撞击声，更多子弹越过船舷扫在客舱内的乘客身上。

客船上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最先被击倒的是船的右舷一侧站立起来看高岛吞矛算卦的人们，八九个来不及反应的乘客身上突然炸出一团团的血雾，惨叫着倒地。接着坐立的人也纷纷中枪。

乘客们尖叫着爬下，少数几个人昏了头，居然慌乱地四处寻找避难的地方，然后被死神飞快追上，一个个打倒，无情地夺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子弹击在船舱钢质顶棚或者船舷的一瞬间完全破碎，化成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

反应最迅速的十几人第一时间就立即卧倒，然而即使趴在地上往往也难以毫发无伤。整个船舱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张正清趴在地上，双手护住头朝右看看，二哥正趴着观察，再往右高岛吞矛的半拉脑袋没了，他转头朝左看，身旁倒在地上的三井高水脖子上一个血洞，也没了气息。

整个客轮大约得有40多名乘客，至少死伤30多人。

侧前方柳歌青和俞泽承反应都不慢，但他们那块地方机枪最先扫射的区域，张正清看得很清楚，两人身上都渗出血来。

韦深趴在地上同柳歌青对个眼神，对方呛出一口血，惨然一笑，看口型似乎是说：“区长，再见！”

他启动了回档。

.......

高岛吞矛心里已经知道了上卦和下卦，正把一根竹签放在额头前，现在是第三步取动爻。

韦深看着这人，心里深感震惊，他居然不是骗子，还真的能用易经算出危险。

不过他到底是算出来的还是推理出来的呢？韦深长在红旗下，是个唯物主义者，不太相信这玩意。

他印象中那些算命的，都跟在永川医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布衣神相”差不多。

他寻思北岸放枪把船赶往南岸，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之术，如果是个聪明人倒也未必需要算卦。

而且他如果什么都能算出来，怎么不知道自己被打死了？

韦深转头看眼张正清，他和三井高水同其他人一样，都注视着高岛，见自己转头，张正清同他对上了眼神。

远处俞柳也微微转动眼珠，看向韦深。

韦深心里有些犯难，如果自己就让张正清俞泽承和柳歌青三人趴下，明显会引起怀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