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秀澄在讲电话，用的是华文：“丁主任的，请慢一点说。”

“奥！是吗？原来如此。”

“奥~真的吗？”

“是吗？这种情况的，居然，知道了，谢谢，丁主任的，再见。”

他挂上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丁墨村打来电话，告了李世群一状。

说76号管理混乱，如今有苏联飞行员这样的要犯，昨天开始居然进行道路修缮施工，而且是挑灯干到晚上9点多。

电话里丁墨村还乘机说了李世群的一大堆问题。

比如任人唯亲，那个总务处长叶耀祖就是他的小舅子，经常贪墨云云。

“斋藤君，跟我去一次76号。”

林秀澄叫来几名手下，匆匆下楼。

刚上车，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林秀澄看清来人，又从车上下来。

“小野？有什么情况吗？”

这人叫小野西哉，也是大井训练出来的跟踪特工，一直负责跟踪伊大利人康帕尼亚。

自从林秀澄得到了“喜鹊”密报，就把原来跟踪康帕尼亚的人手抽调走，只留下了一個小野。

林秀澄同小野两人走到一边，小野低声汇报：

“林中佐，康帕尼亚肯定去接头了，在大光明电影院。”

“奥！具体说说。”

小野将康帕尼亚最近几天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几天没出门，突然今早就去了大光明电影院看了早场电影，放的是一部华文电影，伊国人不可能认识华文，他刚来没几个月。”

“我记得他以前也去过这个大光明电影院吧？”林秀澄有点不耐烦，他现在脑子里全是76号和苏联人。

“当时你们还分散跟踪了座位靠近他的几人，不是没有什么发现吗？”

“这一次不一样。”小野认真说道。

“这次电影刚开场他就离开了，我等了几分钟也从放映厅出来，看到他从厕所出来，往外去了。”

“所以我认为这里是一处死信箱，就在厕所里，当然我去检查了厕所，没有发现。”

“奥！这倒是很有可能！”林秀澄稍微来了一点兴趣。

他沉吟一下道：“我让山内和良齐来协助你，你们三个负责跟踪，另外我会让76号派个华夏人，安排进大光明电影院，负责打扫卫生。”

说完又带着小野上楼交代一番，才又下楼，同手下几人一起坐车朝76号赶去。

......

林秀澄的几辆车驶入76号，众人下车。

驻76号宪兵小分队队长涩谷准尉陪同一起朝高洋楼走去。

路上到处都是堆积的石板、洋灰、沙子等材料，还有十几个粗衣烂衫的修路工。

林秀澄皱眉问：“这些人啥时候来的？”

涩谷答：“今天一早就来了。”

“为什么要修？”

“说是下雨的时候地砖太滑了，上次特别市来访，的确摔倒了两人。”

林秀澄不再说话，一路疾走向高洋楼。

情况跟丁墨村说的一致，看来丁主任没有说谎，他有些生气。

昨天宪兵司令官山浦已经向参谋本部进行了汇报，说抓住了轰炸南都的一个苏联飞行员。

总部简直欣喜，来电褒奖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还说要派专机来魔都接人，预计12月8日到。

自己辛苦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抓住的重要人物，放在76号。

足见对李世群的信任。

结果他却对不起这种信任。

他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涩谷走在最后将房门关好，又将几名随从领到一楼会客室等待。

李世群刚站起来想寒暄，就看到林秀澄罕见地冷着一张脸，微微一愣。

林秀澄压抑住愤怒，用华文道：

“李主任，那个苏联人的，我的，带去宪兵司令部，就是现在，请立即的，准备一下。”

李世群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有人给林秀澄报了信，对方不满了。

既然林秀澄能得到信，说不定成功述血刃等人也很快能得到消息。

他根本不以为意，笑容可掬地点头应是。只是请林秀澄坐下。

李世群不慌不忙地重新坐回办公桌后，连打几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笑着对林秀澄道：“林中佐，都已经安排好了。”

“如果您需要特工总部护送，我会派十辆车和50名特工跟随，如果需要涩谷准尉护送也行，我已命令给宪兵小分队的汽车里都加满油。”

林秀澄慢慢点点头，“那就由涩谷准尉护送吧。”

他压下火气，语重心长道：

“李主任，失礼了。”

“希望，能够管理的加强，以免，损失的，严厉的造成。”

李世群笑眯眯道：“林中佐说得很对，一定加强管理，否则我也无法向我的上级交代。”

理论上，特工总部归属尚未成立的汪伪政府，并不需要向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负责。

不过在梅机关的统筹安排下，同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打交道很多。

日本人颐指气使下，造成一种错觉，特工总部是特高课的下级。

这句话说得如此明显，林秀澄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觉得眼前这个李主任面目可憎。

之前十几天不知道在干什么，虹口爆炸案和租界刺杀案都没有什么进展。

自己提醒他虹口公园有危险，结果危险还是发生了。

再结合现在对重要犯人不上心的事情，他对李世群的能力质疑到了极点。

不知道梅机关为什么要重用这种人？

“李主任，祝你好运。”林秀澄转身欲走。

“谢谢林中佐！”李世群站起笑着回道。

他轻轻一拍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林中佐，不知道您是否又去找高岛大师算过一卦？”

“苏联飞行员眼下无法审讯，他的三个同伙只能靠高岛大师了。”

林秀澄转身站住，抬头深深看一眼李世群，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林秀澄昨晚还真去找过高岛，想再算一下另三个住在哪里？

不过被高岛一口回绝了，说同一人测卦不可太频繁，一般半年一卦就不错了。

那三人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最重要的苏联飞行员是自己抓的（他完全没有算76号的功劳），现在还有康帕尼亚这里的情报线索，也够自己查一阵子的了。

“林中佐慢走。”背后传来了李世群慢悠悠的声音。

“寺堡，通知所有人到一楼会议室开会，后续特工总部将加强管理，需要传达下精神。”

十分钟后。

76号除了牢房看守和少数审讯病房守卫外，所有人都进入了高洋楼的大会议室——其实是个礼堂，足以容纳300人，汪伪六大就在此召开。

“什么？加强管理？吃饱了撑的！不会又要卡报销吧？”

“估计是。”

“是丁主任的意思还是李主任的意思？”

“是特高课的意思？他们手也太长了吧！”

“就是，管他们屁事！”

丁墨村和李世群都没有出现，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个林秀澄同大井影符比起来，水平差远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上头说的所谓加强管理，不就是要节流控制费用吗？

虽然最倒霉的肯定是总务处，但是所有人外出行动的报账肯定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影响的是所有人。

大井也查账，不过有水平，连李主任都要跟对方学习追踪技能。

你没水平，来查账就非常惹人嫌。

林秀澄下楼让涩谷准尉护送，宪兵分队被集结起来，等所有人都走进高洋楼，宪兵们进入审讯病房，给苏联飞行员带上头套，抬上了车。

车辆启动，一行车驶离了76号。

林秀澄怒气冲冲而来，怒气冲冲而走。

高洋楼二楼的窗口。

李世群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日本人的车辆离开，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弧度，扔给吴寺堡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吴寺堡吸一口烟，轻轻提醒道：“主任，其实没必要同日本人冲突。”

“我知道。”

李世群成熟稳重，心机深沉，同林秀澄冲突其实是他计划好的。

烟雾缭绕中，李世群的大脸如同佛头，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缥缈的感觉：“之前诱捕成功述多半是能成功的，就是他把事情搅黄了。”

“姓林的同我八字不合！”

他又喷出一口烟，淡淡道：“我现在倒是觉得大井比他好，之前认为林秀澄不错，是因为他从不指手画脚，现在他跟以前大井有什么区别？能力上又远不如大井，不仅出不了主意，还只会添乱。”

他轻笑一声，“给他面子还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我必须听他的？”

吴寺堡轻声问：“主任开会，是不是不想让人看见苏联人被带走了？”

“是啊，要是万一军统的人不来，那说明军统的卧底就在几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中间。”李世群似笑非笑，吞云吐雾，面目都模糊了起来。

“军统来这里救苏联人，我就能抓住血刃成功述他们。”

“军统的人不来，我就能抓住潜伏在这里的军统卧底。”

“左右我都有收获！”李世群微笑着在烟灰缸中掐灭了烟。

“寺堡，你下午就去找个身材模样差不多的白俄过来，伪装成苏联人，天天在病房躺着就行。”

吴寺堡道：“个头发色差不多应该就行，说来也怪，我看这些白人觉得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那是脸盲，要是这里真有敌人卧底，看得可比你仔细多了，得找个样子也差不多的。”李世群关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