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张正理推门走了出来,嬉皮笑脸道:“二哥,给我一根烟。”
韦深没理他,回头透过玻璃看眼沈婉莹,笑着冲她摇摇手,才扭头对张正理道:“去去,没事抽什么烟?染上瘾戒不掉。”
“我都20了,哪个20岁的男人不抽烟?”张正理小眼睛张大,一脸无辜模样,转眼又换上笑眯眯一副面孔道:
“二哥,我现在有钱,要抽烟谁管得着?放心我不会上瘾,就是想跟你们一起抽烟聊天。”
张正理说得不无道理,眼下只要是男人都抽烟,未来正理还要去76号卧底,怎么能不会抽烟呢?
韦深于是抽出一根烟扔给他,又给他点着。
“咳咳......”张正理第一次抽烟,呛得直咳嗽,张正清难得的在一旁笑。
张正理慢慢适应,开始吞云吐雾,弹烟灰的姿势有模有样。
“行!”韦深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小子学得快。”
“二哥过奖了。”张正理有些洋洋得意道:“这也没啥难度,还要学吗?”
“倒是跟二哥学写书可太难了。”他忍不住揉揉自己酸痛的右腕。
这段时间那本《我真不是卧底啊》已经写了快一半了。
......
韦深提前到“云飞”出租车公司预定了一辆汽车,饭还没吃好,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司机下车东张西望,韦深正对着街道方向,朝对方挥挥手,示意等一下。
吃完饭,韦深让司机先送沈婉莹和张正理回家。
发租界青皮横行,韦深不在家时,就让张正理住到家里保护妻子,以防有事,家里有個男人可以应对。
送完两人,让司机开车赶去安静寺。
三井前段日子去了南都和苏州,为了新年刚刚赶回来。
今晚是新年除夕夜,按照日本人的习俗,得去寺庙或者神社。
三井和高岛本想同去虹口公园的神社,但是韦深提出来要去安静寺,理由是新公园肯定排不进去,至少得挤进来几万人。前几日几人一番商议后同意了。
为此三井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兴冲冲地告诉几人,说已经让76号去打了招呼,可以烧到安静寺的头香,引来高岛吞矛的白眼和教训。
“这是对神佛的不敬!”高岛气不打一处来,“没有敬畏之心,是要招致灾祸的。”
“要是我算卦也跟你一样投机取巧,一卦都不会准!”
在高岛的坚持下,几人决定9点不到就去排队,以示虔诚。
赶到安静寺时,高岛和三井都到了,居然排在第二位,前面隔着六七米只有一个人。
韦深和张正清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去,排在后面的人居然没人表示不满,个个东张西望,假装看不见。
“斋藤、村正,你们两个家伙来得太晚了。”三井得意洋洋道:“看到没,我们排第二。”
“哼!”高岛吞矛满脸不高兴,对韦深两人解释道:“别听他的,我们其实也刚刚到。”
“来的时候前面排着十几个人,结果三井这家伙把人家都吓得跑到后面去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
三井两手一摊笑道:“我不过跟你闲聊了几句,他们看我们是日本人,吓得自己躲后面去了。”
“你们看,前面不是还有一个,我也没赶他走。”
韦深看着前面那人,心想这人是谁?
前后排队的人都惧怕日本人溜了,他一个人硬挺,头可真铁,脑子里不觉闪过大舅哥沈青山。
又是个令人敬佩的愣头青!不过真没必要,这不被盯上才见鬼了。
三井果然接着道:“不知道前面这个支那人是谁?胆子倒是不小。”
高岛反驳道:“佛祖说众生平等,即便是动物同人都是平等的,人同人难道不更应如此吗?”
“知道了知道了,大师。”
三井随口应付一句,转头同张正清小声聊天:“秀澄前面打电话过来,说他待会也过来,最近他忙点啥?为什么除夕夜仍然要工作?”
“我可不敢说,这可是违反特高课规章的。”张正清一本正经道。
“哼!”三井不满地看他一眼,“连我也不行吗?难道就连我都不值得信任?”
高岛又来数落三井,“这是斋藤君的职责,为什么要逼迫别人违反自己的原则?”
三井气得咬牙,快要暴走了,但对方是高岛大师,他不满地小声咕哝一句:“过会儿我直接问秀澄,他可不会瞒我。”
等到10点半的时候,排队的人已经有好几百米,一辆吉普车停在安静寺路上,一个人下车朝寺庙走来。
“秀澄。”三井大声叫唤,不停挥手。
林秀澄也挥挥手回应,匆匆走过来加塞。
“秀澄,怎么来这么晚?”三井埋怨道。
“哎,要准备过两天开始的保甲户籍登记。”林秀澄同高岛几人打过招呼,小声道。
“怎么?新老板土佐还没上任呢,就已经给你们安排任务了?”三井笑道。
林秀澄呵呵冷笑,“今天他来特高课训话,说要成立一个12月9日案件特别调查组,从我手下抽走了20多人。”
“剩下的人,都要被打发去配合保甲户籍登记。”
“这个家伙!”三井瞪大了眼,“那不是让你这个课长靠边站了吗?”
林秀澄脸色有些阴沉道:“他知道我同山浦阁下的关系,所以不会重用我的。”
在日本同样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唉。”三井罕见地叹口气,“我家也一样,土佐也知道我们家跟山浦司令官的关系。”
虽说占领了公共租界,对三井家是一个大好事,但是山浦少将的死同样对三井家是一个打击,尤其三井高水及其堂叔同山浦闪浪关系密切,在魔都有事经常会麻烦对方。
现在又得重新同这个土佐打交道,对方应该听说过三井家同山浦的关系,堂叔多次示好都没有得到回应。
关系这个东西,非常奥妙。即便以三井家如此威势,是东京很多大人物的座上宾,但是在魔都这一亩三分地,县官不如现管。
你就算是搞定了对方的上级,但是土佐只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谁也没有办法。
林秀澄转向张正清道:“斋藤,后天开始做好加班的准备。户籍登记的都是华夏人,你估计有的忙了。”
“明白了。”张正清微微低头道:“我会做好安排的。”
“嗯。”林秀澄满意地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秀澄发现斋藤嘴巴很严,人又聪明,有了三井的背书,已经把他当成了心腹。
有时候其他单位缺少翻译,都会管他来借,回头就对斋藤赞不绝口,给林秀澄积累了不少人缘。
他又看看韦深,觉得有点可惜,村正恢复正常后非常会察言观色,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要是他也懂华文或者英文就好了,那样自己又能多一个心腹。
三井看眼韦深,想起来之前村正向自己恳求工作的事情,又对林秀澄道:“村正现在都还没工作呢?能不能让他去你那里帮忙?你看他这身板,当个特工肯定没问题吧?”
“你要是不要,莪可就让他到三井洋行来帮忙了。”
“这个嘛......”林秀澄为难道,“村正君有什么技能吗?”
“这个嘛,我可是一无所长,不过......最近在学英文。”韦深呲牙一笑。
“真的?”林秀澄眼睛一亮。
眼下最缺的还不是华文翻译,而是英文翻译,对日本人来说,华文比英文还是要容易不少。
而且魔都最好的英文翻译安彦资三死在了华贸饭店,不少英文翻译都觉得魔都实在太危险,纷纷申请去日本的驻欧洲米国的商行或者领事馆——那里也缺翻译。
“啊?”三井张大了嘴,有些后悔了。
“村正会英文?”
“是的。”张正清连忙帮衬道:“村正已经学习快一个月了,为此他经常在路上随机找西洋人聊天,以前他就有很好基础的,所以学起来很快。”
“哪里哪里?斋藤夸大了。”韦深一副谦虚模样,“只能进行非常简单的对话而已。”
“奥!”这下林秀澄和三井都有些惊异了,对日本人来说,英文最难的就是口语,实在太难了,能让西洋人听懂日本人说英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秀澄大喜,抢在三井前面开口邀请道:“能讲一点就行,只要是英文翻译,不管说得咋样,只要能听懂外国人的话并且能让外国人懂你的意思就行。”
“哎呀呀,我们三井也缺啊!”三井高水快要跳起来,他埋怨韦深道:“村正你这家伙怎么不说你懂英文,否则我可不会便宜秀澄,现在斋藤已经全职帮他了,一天都不留给我。”
“哎呀,你也没问我有什么技能啊?”韦深装傻道,他现在同三井关系好得很,两人有点臭味相投。
虽然韦深自打结婚后就不去跳舞场了,但交际场那套他比三井还懂,现在假装啥见识都没有的日本土鳖,三井每次说起他都能问到点子上,让三井对他刮目相看,直夸他有天赋,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林秀澄警惕地看眼三井,立刻要同韦深敲定上班报到的时间。
“这个......”韦深假装思考了一下,才勉为其难道:“能否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其实打了一份零工,要辞掉也得同人家提前说一声,总不能明天就去通知人家不去了。”
“那行。就一个星期。”林秀澄同意了,“到时候就到特高课来报道,给你开同斋藤一样的薪水。”
烧香没几分钟,等待却要几小时。
不过韦深观察,高岛吞矛很享受这个过程,林秀澄则是满腹心事,而三井高水则是个沉默不了3分钟的家伙,不停地拉着林秀澄瞎聊。
林秀澄一边同三井闲扯,目光游移,落在了前面那人的身上,他早就觉得这人可疑。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怕日本人?”林秀澄问。
三井笑呵呵把前面排队的人吓得躲到后面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林秀澄盯着身前那人的背影看,眉头渐渐皱起。这人胆子那么大,难道是个抗日分子?
过一会得跟踪他,明天让76号去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