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深立刻明白了，对方意思是说，既然费劲拿回了纸条，为什么不明天见面，而要今天。

韦深高深莫测地笑笑，并不回答。

自己考虑拿回纸条，当然有其他目的，不过这个用不着跟康帕尼亚说。

大鸟难道还需要跟谁解释什么？

看对方不回答，康帕尼亚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道：“既然拉里先生今天过来了，那笔钱要不我现在到银行取来给你？”

“不用，明天你到靖江饭店开好房后，直接放到302房间，这是钥匙，注意不要被人看到。”韦深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好的，那我也尽量开3楼的房间。”

“嗯，另外，我们需要改一种联络方式。”韦深沉吟道。

“可以在靖江饭店直接联系，比如你将情报直接半夜塞到我的房间，我也可以随时将信息塞入302房间。”康帕尼亚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这样可以。”韦深想了想微微点头同意。

“不过，万一这种情况也有风险了......再增加一种备用联络方法，用字林西报，你要注意寻人启事栏，里面出现有规律数字的，仍然用那本电话本对照出活信箱的地点。”

“同样，你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同我联系。”

“一切遵照拉里先生你的吩咐。”康帕尼亚态度非常恭谨，两人边走边谈，他一直保持落后韦深半个肩的距离。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细节，将这栋别墅的花园逛了個遍，整个院子很大，相当于前世街道的小公园。

“拉里先生，您想到别墅里坐坐吗？想必总领事雷龙阁下见到您一定会开心的。”康帕尼亚假意邀请道。于情于理都应该请对方喝上一杯，但是康帕尼亚怎么会想让别人见到拉里呢？他心里已经想好了万一对方听不懂的对策，总之今天不能让对方见到这栋别墅的任何人。

“不了！”韦深心领神会地拒绝了，并提出告辞，“我还有事，总领事阁下想必繁忙就不打扰了，有事我找你就行。”

康帕尼亚心花怒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微微鞠躬，脱帽致意用最为绅士的礼仪道：“感谢您拉里先生，感谢大鸟先生的眷顾，康帕尼亚随时为您效劳，愿意永远成为大鸟先生和您忠实的朋友！”

“我叫车送您吧。”

“不了！”韦深快速走向后墙，翻墙离开了领事馆，看得康帕尼亚大跌眼镜也大为感动。

拉里先生为了照顾我的情绪，避免遇到雷龙或其他人，居然翻墙走了。

他为什么翻墙的动作那么灵活？

......

韦深确认无人跟踪后，去了大吉路。

细纲都告诉张正理了，他也不需要天天跑来跑去，就在大吉路写稿。

张正理正在大吉路做饭，昨晚大事干完，毫无困意，同赵义麟分手后，他兴奋地在院子里耍了一会赵义麟教他的武艺。

脑子里回想着在宪兵队和救护车上的场景，自己仿佛化身二哥那样的人物，大杀四方，想着想着武艺动作变形，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最后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笼子里关着的一只小公鸡扔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叫你问什么狗屁内源教授！哪用得着大哥出手，老子干掉你这个好打听的。”

过两天就是张正清的生日了，这只鸡他是买来给哥哥生日那天炖汤的。

小公鸡被石子打中，气得炸了毛。

张正理冷哼一声，动了杀机。他撸起袖子，拿来一把刀要杀鸡，结果打开笼子却被鸡啄了一口。

他见识过二哥的飞刀神技，于是一刀飞去，没想到偏了十万八千里，反而把旁边的玻璃打碎了。

张正理赶紧去检查玻璃，一阵心疼，等回到院子，却不成想小公鸡趁机跳到矮树上又扑腾过围墙逃走了。

他到街上也没找到鸡，气愤地跑到菜市场又买了一只鸡来杀，拔毛炖汤，又烧了几个菜，一直忙碌到现在。

韦深坐在客厅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厨房门没关，同张正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韦深：“小说上册得改，大改！”

“啥？”张正理愕然回头，“怎么改？”

“有些情节不要了，要加三个情节。”

“二哥，你不能想着一出是一出。”张正理急了，气呼呼地道。

上册都快写完了，这不是说白写了？

韦深想了想说：“这样吧，原来写过的不动了，再加上三个情节。”

“那好吧，加什么情节？”张正理听说不用删，松了口气。

“一个是电影院的，一个是救护车的，还要加一个黄金劫案的。”

“电影院？救护车？”张正理眼珠子转转，这不是刚发生的事情吗，尤其救护车救人他还参与其中，他一下子来了兴趣。

“二哥快给我说说，是不是根据咱们的行动改编的？”张正理停下手中烧菜动作，扭头期望地看着韦深。

“嗯！等我想好把细纲写给你。”

“里面有我吗？哦不，有代表我的角色吗？”

“当然有，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这太好了！”张正理眉飞色舞的，左拳用力挥动一下，继续炒菜，右手锅铲飞舞非常带劲。

“二哥你细纲给我的戏份多一点，那个松本得安排成我杀的才行。”

“行吧！”韦深懒洋洋地答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今天我和大哥表现都不错吧？嘿嘿！”张正理麻溜地将一盆青椒土豆丝出锅装盆，转头得意道。

“不错，真不错。”

韦深摸着下巴盯着张正理看，嘴里喃喃道：“其实你比四弟还适合当卧底。你哥太沉默寡言了，这当然是个优点，不容易引起怀疑，但肯定不如你这性格左右逢源，容易打听到消息。”

“啥？”张正理跳起来，把锅重重地放在灶台上，气愤地唠唠叨叨起来.

“我问的是我作为特工的表现......行动能力，谁问当卧底了？”

“我的行动能力大哥都说好，身手矫健......”

韦深转身离开了客厅。

“哎哎，二哥，我还没说完呢！我可不当劳什子卧底啊！”张正理追在后面唠叨个没完。

......

宪兵司令部搬到了虹口狄思威路13军司令部大院内的一栋辅楼。

三楼一间办公室里，土佐笑呵呵地看着垂头丧气的林秀澄和藤野，连声安慰：“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

“你们展开调查吧，给你们10天时间，务必破案。”他挥挥手将两人打发走。

土佐点起一根烟走到窗口，看着林和藤野坐车走了，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一天之内，连续遭遇两场大败，先是大光明电影院，然后又是被人假扮76号救护人员劫走了刚抓到的军统分子。

林秀澄要不有问题，要不无能至极！

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小坂君，到我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土佐看着一人敲门后走进来行礼。这人叫小坂雅司，少佐军衔，半年前从关东军调来魔都，任沪南分队的副队长。

自己在魔都毫无根基，只能提拔小坂雅司这样以前有交集的人了。

土佐笑呵呵地拉着小坂坐到沙发上一番交代，末了道：“小坂君，76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破案，找出内鬼。”

“嗨！在下一定不辜负少将阁下的重托。”小坂雅司起身，一脸郑重地保证，然后转身离开。

土佐笑容渐渐消失，他点起一根烟慢慢抽着，思绪如烟雾不断变化飘动。

敌人能精准知道那个军统分子关押在沪西分队，不可能是76号泄的密。

刚才林秀澄说了具体情况。76号丁墨村半夜接到林秀澄电话后，打电话给医务室的厉尊先，然后去华邨喊人，前后也就是半个小时。然后救护车出了76号就出事了，被人拦下，一个司机两名医生都死了，尸体被扔进了下水道。

如果丁墨村和厉尊先这两个人是内鬼，绝不会如此冒险。

土佐搞情报出身，在苏俄待过多年，有敌后发展情报人员的丰富经验，敌人会牺牲这样的关键卧底来救一个半残废的行动人员吗？

绝没有可能。

所以内鬼出在特高课和沪西分队。

大光明电影院的血案倒可能未必泄密，因为如果对方知道情况，肯定不会贸然过来接头，也就不会死7个人，这种情况明显是敌人不知情导致。

另外，76号的卧底到底是不是那个失踪的何易江呢？他的确知道吴寺堡在安静寺设伏的事情，而且作为当时守在审讯病房的头目，他也知道拉斯多奇金被转移的事情。

但是一个未被怀疑的卧底为何要突然失踪呢？这一点就很可疑。

会不会是军统当晚故意杀死他并带走，制造出一个“内鬼”，从而将那个真正的卧底隐藏起来？

这可能性不小！

他仰头吐出一个浓厚的烟圈，看着它慢慢扩大，似乎变成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土佐露出微笑。

76号也好，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也罢，都是一群废物，不可依靠。

自己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内鬼挖出来，否则要做成任何事都是不可能的。

现在看来成立隔离的专案调查组是正确的，专案组成员履历清白，都是日本人，也没有任何接触过思想犯的经历。最近几天自己同70名队员做了一对一的谈话，确认这些人能力和忠诚都没有问题。

另外本土又调来了100名宪兵，作为对近期死伤宪兵的补充，这些人肯定都是可靠的。

现在自己手上有170人，够用了。

一步步来，先从76号开始，查完再查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

......

1月3日，土佐明夫先去拜访了轻气庆印，两人一起来到76号，土佐还带来了小坂雅司、协助他的武藤勤、以及50名宪兵，作为新的驻场宪兵。

同丁墨村和李世群一番密谈，然后两名主任召集了所有中层干部，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什么？全员甄别？”高洋楼一楼大会议室室里，所有人大吃一惊，个个愁眉苦脸。

李世群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丁墨村却兴致很高，拍拍桌子，厉声道：“吵什么？土佐少将和轻气大佐就在旁边，你们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纪律了？”

会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要上交一份报告，明确阐述最近一个月来的行踪，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必须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有人在下面举手提问，丁墨村点头同意，那人叫道：“一个月前的事，莪记不太清楚了怎么办？”

“那就到牢房里去想。”丁墨村恶狠狠道：“我们是特工，一个月内的事情都记不清楚，要你何用？”

那人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甄别规则如下：”

“1.在座诸位现在开始不得离开总部，两天之内提交报告，由我、李主任、小坂少佐以及武藤勤中尉组成初期调查组负责甄别，我们四人认为没有问题的过关，我们四人有一人不认可的就不过关。”

“不过关的人暂时关押进入禁闭室。”

“嗡！”台下阵阵骚动，大家都惊呆了，这是什么见鬼的方法？76号基本分成了两派，要不投靠李世群，要不投靠丁墨村，基本没有中间派。

只要一人不点头就不过关，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过不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