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丁墨村拍一下桌子，大吼一声。

台下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伸长脖子等着下文。

丁墨村沉着脸等了片刻，看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了，才满意地慢慢开口：

“规则2，第二阶段，我们四个同过关的干部一起组成甄别工作调查组，对没有过关的干部进行第二轮甄别。”

“第二轮甄别没有过的人，再进行第三轮甄别和审讯。”

“从现在开始，在座的人无故不得离开总部，如有特殊情况可以申请。”

“大家都明白了吗？”

台下又开始闹哄哄，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低声吐槽。

每人心里都在琢磨啥时候跟李主任或者丁主任通個气，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丁墨村扭头看看土佐和轻气，问：“土佐少将和轻气大佐还有什么指示吗？”

轻气摇摇头，他同自己的上级影佐祯昭都不喜欢这个丁墨村，此人志大才疏，远不如李世群聪明能干，深谋远虑，而且李世群手上沾了好多血，是没有回头路走的。

这一点，他反复对土佐作了说明，今天土佐也认同了这一点，决定放过对李世群的调查，不过土佐认为丁墨村也没有问题。

理由很简单，这人是戴雨浓的死敌，而且在常恺慎那里印象极差，他当初的背叛让巴州颜面扫地，而且很得汪经纬的赏识，所以也没有再背叛回去的可能。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轻气只能认可，于是今天的全面调查就由一正一副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主审官负责。

“没有指示。”土佐笑眯眯道，“我相信丁主任和李主任的能力，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定一定。”丁墨村如啄米般点头，又扭头问李世群：“李主任，你看还有什么补充吗？”

李世群客气地冲丁墨村笑笑，转头看向土佐和轻气，“我觉得甄别范围要扩大到机关所有部门的所有人，以及常驻总部的警卫大队所有人。”

轻气率先点头表示赞同。土佐想了想也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提议体现了李世群的能力，虽然大概率卧底是一名中高层干部，但是也不能排除他手下的人偷听偷看到了。

看两个日本主子都同意，丁墨村咬牙也同意了，心里暗骂这他娘得好几百人，四个人要筛查到猴年马月去？

丁墨村恨得牙痒痒，李世群比自己年轻，身体也比自己好，这是要跟自己拼体力啊。

开完会，初期调查组就成立了，丁墨村任组长，李世群为副组长。

另外还有小坂雅司和五藤勤，两人都来自新成立的专项调查组。

武藤勤成熟稳重，被土佐认为是抽调的70人中脑子最清楚的，所以派他协助。

“小坂君，五藤君，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土佐将两人拉到一旁关照。

“为帝国效力，这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小坂雅司一脸严肃道。

他平素不苟言笑，做事极为认真，被土佐任命为特别专案组第一小队组长。

五藤勤也行礼，识相地缩在后面，表示凡事都会认真对待，全力会配合好小坂桑。

武藤勤最早是大井的心腹，是大井手下难得懂华文的人才，林秀澄接任后立刻又成了心腹，如今抱上了土佐少将的大腿，已被任命为专项调查组第二小组的组长，但他很知道进退，小坂雅司已经是沪南分队的副队长，来自同土佐有关联的关东军宪兵队，而且军衔高于自己，自然以对方为主。

土佐满意地同轻气走了。

初期调查组四名成员立刻开了个工作会。

丁墨村阴沉着脸，看着李世群。

“警卫大队有近百人，机要机关也有近百人，加上中层干部30多人，合计220人。”

“请李主任说说，我们怎么审？”丁墨村阴阳怪气道。

“听听小坂队长和五藤组长的意思吧。”李世群打起了太极。

五藤勤翻译，心中暗道这个李世群老奸巨猾，小坂雅司听完却立刻开口了：“先从中层干部入手，命令他们两天之内交上报告，其他人四天之内交上来。”

“这两天，我们先了解下这些中层干部的背景，熟悉材料。”

李世群笑道：“小坂队长果然思路清晰，我觉得这样很好，丁主任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

几人又商量了下审查办公室和谈话室的安排，小坂又对审查期间的保密和新来50名日本宪兵的职责提了建议，也都得到了通过。

会议只开了一刻钟就结束了，本来按照丁墨村和李世群开会的习惯，开完会还要拉拉家常，小坂已经起身。

“请将中层干部的资料送到我临时办公室来。”说完径直离开。

五藤勤苦笑着翻译完，抱歉地对两人笑笑，也跟着走了。

“这人！”

李世群同丁墨村对视一眼，都一肚子气。

怎么搞个全员甄别，大家都得看这个小坂的脸色？

感觉自己的权力都被分了出去，现在这个初期调查组似乎成了76号的领导机构。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世群本来已经大权独揽，他心想谁让自己犯了大错呢？

希望丁墨村能够明白一致对外的道理，不过......以他的智商，能想明白吗？李世群觉得一点底都没有。

“丁主任，要是没什么事，那我们也散了吧。”他笑着对丁墨村道。

“好，希望这次能够顺利找出内鬼，原来特工总部的业务主要是李主任抓，这次也要李主任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您是正主任，我只是个副主任。”

两人打着哈哈站起来离开。

李世群满脸阴沉地回到办公室，气得重重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

这个丁墨村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合作肯定是不可能了，他多半会背后捅刀子。

他打内线电话把吴寺堡叫了进来。

“寺堡，马上就要挨个甄别了，你先把警卫大队查一查，看看有什么不可靠的人，到时候提前甄别出来，以免授人以柄。”

“知道了。”吴寺堡点头。

“阿江找到了吗？”

“还没有！我估计这小子多半逃出魔都了，已经找了20多天了都没有踪迹。”吴寺堡的确找了20多天，自从那晚抢了海关大楼，他就怒火中烧的四处寻找，不仅租界里没有找到，华界也安排了大量清帮人手，却一无所获。

“唉！”李世群叹了口气，“那个军统卧底多半就是他了，他是杜先生的徒孙，多半被军统策反了。”

“出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啊。”

何易江是吴寺堡的亲信，每天出入高洋楼，经常晚上执勤，掌握的消息不少。陈茗初嘴里的那个卧底应该就是他。

但日本人似乎不太相信，仍要找间谍，否则也不会来一出全员甄别，看样子不找出来一个不会罢休。

“主任，日本人要是追究起来也是我的事，不会让主任为难。”吴寺堡轻声道。

李世群摆摆手让他出去，又单独叫来几个心腹，一一关照，这些人都是要保住的，他知道这些人都没有退路，绝不可能是间谍。

情报处长余惠民是丁墨村的人，这是自己重点审查对象。

不过丁墨村不可能不保他，而自己也不是没有软肋，小舅子叶耀祖就是最明显一个，吴寺堡这次更是危险。

另外，戴禀行也是一个，坐在总务处的位置上，不贪是不可能的，查行踪多半会暴露一些肮脏事，那个小坂看起来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这倒也难办。

他想了又想，叫来了戴禀行。

为了保住自己人，得制造出一个“卧底”，这个脏活苦活就交给戴禀行吧。出了问题就牺牲他，反正叶耀祖得保住。

......

1月4日一早，韦深去靖江饭店的302房间取完康帕尼亚的钱，确认无人跟踪后，去花启银行存完钱，顺着四马路走。

那些黑吃黑的金条和外币法币仍然埋在土里，韦深准备避一阵风头后再考虑存进去。

街道上阳光灿烂，熙熙攘攘的仍然热闹非凡，似乎近一个月前的事情已经被完全遗忘了，只是路上大量增多的日本警察还在不断提醒路人，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四马路是他最常来的地方，每天都要走一遍，几乎所有重要人员的接头信号都设置在这里。

他先去原初书店旁小巷看看，老李没有留信息。

一路走一路看，走到山东路左转，过了两个路口，抬头看看晾衣杆，并没有黄马甲亮出来。

尚祖刚住在这里，这是两人约好的暗号，如果有黄马甲就代表着死信箱里消息。那就得去法租界马当路的一家茶叶铺，从后墙一块松动的砖里查看消息。

全员甄别的事情张正清已经得到了消息，昨晚就告诉了自己。

韦深反思最近几天的行动，说着要潜伏，结果一天之内，连杀11人。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该出手时还是得果断出手。

他回到大吉路，张正理拿着稿子让他看，韦深给指出了几处问题。

韦深把稿子交还给张正理，神色沉重道：“五弟，以后我不能再给你审稿子了，你就自己多琢磨吧，写得慢一点，越快越容易跑偏。”

“为啥？”张正理一愣。

“后续我要去当卧底了。”

“什么？二哥你也去卧底？”张正理受到韦深低沉语气的感染，只觉得心中一沉，心想我不肯去卧底，二哥居然代替自己去。

也不知道去什么单位，不能看稿，多半就是要常驻在外了。

他心里涌上来一股愧疚，觉得对不住二哥，“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多想。”

“五弟，你婉莹姐要替二哥照顾好，千万不能被人欺负，知道吗？”

张正理鼻子一酸，想到韦深和沈婉莹对自己的好，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二哥，要不......还是我去吧，你得陪着婉莹姐。”

韦深立刻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啥？”张正理愕然，小眼睛咕噜乱转，立马有种上当的感觉。

“哼！大骗子，我才不去当卧底呢！”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回房写稿去了。

......

张正清晚上回来，同韦深说起林秀澄针对周彬被劫案的调查结果。

“他们发现了你故意留下的侦查和潜入痕迹，所以初步判定没有内鬼，是军统侦查了三个分队后自行找到的。”张正清一脸轻松道。

韦深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二哥，林秀澄今天又问起你何时能去特高课报到？”张正清难得地笑起来。

“你明天答复他，下周一就去。”韦深准备渡个周末，陪沈婉莹压压马路，给她买点东西。

张正理一双小眼睛咕噜噜转，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二哥不是跟我开玩笑，他真的要去当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