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深又协助审讯了两名嫌犯，一个是名瞭望塔的神枪手，还有一个是吴寺堡手下负责拉斯多奇金守卫的，都没问出什么来。

吃中饭的时候他同张正清坐在一起，两人低声用日语交谈。

“你那组审的是谁？”

“2個警卫大队的，还有1个是情报处的，押走拉斯多奇金当天，李世群让所有人进高洋楼会场，他因为拉肚子晚去所以看到了宪兵带走苏联人的场景。”

“嫌疑大吗？”

张正清摇摇头。

韦深琢磨着下午会不会碰到戴禀行，听听他的口供，然后再想办法帮他洗脱嫌疑。

吃完饭，韦深被安排同另两名不懂华文的特高课特工一组，这两人一个叫久保田一郎，另一个名为日向龙一，都是新成立的专项调查组的，韦深刚上班没几天，在特高课没见过这两人。

三人聊了一会天，久保和日向好奇地打听南都轰炸的事情，韦深做出一脸悲愤的表情述说当时的惨状，听得两人愤怒不已。

“可恶的支那人！”久保田一郎气得“啪啪”地拍桌子。

“一定要抓住血刃，给死难者报仇！”日向龙一也狠狠说道。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几人都住了嘴，门被推开，两名卫兵押着一个身穿西装相貌不俗的人走了进来，韦深抬头一看，瞳孔一缩，是戴禀行！

戴禀行应该没有认出自己。

韦深同戴禀行就见过一面，当时是晚上，在共舞台门口从黄包车上下去，将情报塞给了他，他应该只看到一眼自己的正面，路灯昏暗自己还戴了口罩。

戴禀行镇定地坐在椅子上，被隔离审查后，他倒是并不着急，医务处郑礼祥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

而且全员甄别开始的时候，李世群找过他，当时他就说到此事，李世群吩咐要把水泼到余惠民和余尔齐身上去，于是同他商量了一套说辞。

戴禀行知道李世群这是要利用自己保住吴寺堡，要制造出一个卧底，给上面交差。

不过能干掉余惠民和余尔齐是件好事，另外李世群肯定会帮自己过关，从此之后他也会更得到李世群的信任。

审讯开始，久保田一郎主审，韦深负责翻译。

“戴处长，你的，为什么要去找郑礼祥的，打听拉斯多奇金的事情？”

韦深的华语不敢说得太好，得比张正清差一些。

戴禀行镇定地回答：“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我没有打听过拉斯多奇金，我在76号花园里散步碰到了郑礼祥，我说新到了一批磺胺，是否要领，他说不用，最近没什么人要用，如此而已。”

“那么你是在哪天什么时候同郑礼祥碰到的？”久保田一郎死死盯着戴禀行。

“12月6日晚饭后。”

“可是余尔齐却说12月6日中午你就碰到过郑礼祥。”

“这么说，是余尔齐说了谎？”久保田一郎语气冰冷。

“我不知道郑礼祥怎么跟余尔齐说的，但余尔齐说的肯定不是实情。”

“另外，据余尔齐交代，你同郑礼祥的对话不是这样的。”武藤勤盯着戴禀行看了一会，又拿出一本审讯记录，念道：

“郑礼祥同我说，戴禀行最后还偷偷打听了拉斯多奇金，说为什么没什么人要用？不是有人受审么？”

“这是余尔齐的原话。”

“我没有说过。”

戴禀行摇头否认，“我估计，他们喝酒喝多了，要不郑礼祥胡说八道，要不是余尔齐添油加醋。”

“我素来谨慎，严守纪律，不该我知道的事情我是从来不打听的，你们可以问问两位主任和各处的人，我老戴是不是个好打听的？”

久保田一郎沉默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又转而去问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是否知道施工队的情况，是否知道吴寺堡他们在安静寺埋伏等，戴禀行都说不知道。

审讯完成，戴禀行又被押走，几人抽烟聊天，一起痛斥巴州对南都的轰炸。

到下午3点的时候，甄别组开会讨论，韦深和张正清不能参加，同另一个华文翻译竹野藤二一起在休息室聊天抽烟。

竹野藤二30多岁年纪，头发稀疏，戴着一副眼镜，有些苍老。

“村正君真是厉害啊，年纪轻轻不仅精通英文，华文说得也这么好，以后魔都没有我这样的人吃饭的地方喽。”竹野有些阴阳怪气道。

“哪里？英文和华文都是刚刚入门而已。”韦深赶紧谦虚几句。

他发现这个竹野有一股子怨气，可能嫌自己和张正清抢了他的饭碗。

韦深虽然教张正清做卧底要隐忍，但他自己却不准备隐忍，初期人设只要做好就没问题，一味隐忍有些窝囊。

“要说华文说得好，在下觉得是武藤桑说得最好，他可是行动人员。”韦深笑嘻嘻道，“竹野桑要不也转为行动人员？林中佐最缺的其实不是翻译，而是懂华文的行动人员。”

“你......”竹野大怒，站起来离开了。韦深同张正清对视呵呵笑。

刚才武藤勤已经说了，后续只需要张正清就行了，请村正和竹野自便。

“二哥你不走？”

“当然不走，过会儿要是审吴寺堡，你得想法子出状况，把翻译让给我。”

韦深觉得要洗脱戴禀行的嫌疑，就得制造出一个“卧底”，当然得是吴寺堡了。

“知道了。”张正清点头。

......

与此同时。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人，正在开甄别工作调查组会议。

除了两个主任，日本人，还有一处处长谭闻质、第三行动队长张劲炉、第四处处长潘达、第二行动队长吴振敏、通讯处长郑立新，其他人各有任务没有参加。

小坂雅司正在做总结发言，武藤勤为翻译。

“......所以现在嫌疑人变成了5个：吴寺堡、余惠民、戴禀行、叶耀祖和余尔齐，其他人今天都派人做了家庭和社会背景调查，都排除了。”

“比如警卫大队这些人、那个哨兵，都是本地的清帮人物，从未出过魔都，而且家人朋友亲戚中都没有抗日分子，电话录音和行踪都核实过，没有问题。”

“两个拉肚子的人也核对过，没有发现特别异常，这两人都是军统过来的，立过功，在魔都基本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经询问他们的室友、同事和门卫，大多数时候出去都是结伴而行，没有单独行动过，电话录音也没问题，所以也可以基本排除。”

“季末科夫事实上电话也没有打出去，翻过了那时候的电话录音记录，的确没有，所以也可以排除。”

小坂雅司掀过一张纸，继续看另一页的提示。

“余尔齐有多次改口供的记录，有些不太老实，而且他同戴禀行必然有一个人说了谎，所以列入主要嫌疑人。”

“原来6名主要怀疑对象的调查也有很大进展，徐队长和郭队长的通话记录确认没有问题，另外行踪都有迹可循，在军官训练团也从未单独离开过，朝外打的电话今天也都核实过了，相互说的都对得上，基本可以排除。”

李世群点起一根烟，问：“那吴队长呢？”

小坂雅司：“吴队长嫌疑不能排除，他的社会关系太复杂，每天要打太多电话，而且很多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手下的那个何易江至今失踪，哪里都找不到。”

“会不会他手下那个何易江才是卧底，此人嫌疑很大。”李世群深吸一口气，吴寺堡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这人贪财但肯定不是军统卧底，对自己忠心耿耿。

“但这个何易江是吴队长一直信重的手下，当初就是吴队长将其推荐入特工总部的。”小坂雅司正色道：“如果何易江不是卧底，那么自然要审查吴队长，如果何易江是卧底，吴队长难辞其咎，更要仔细隔离审查。”

“而且，何易江没有受到怀疑，不太可能突然消失，李主任请想，如果我们在巴州安插了一个卧底，会轻易撤退吗？”

“所以我们的推测是，这个人的消失多半是那晚军统顺手所为，为了掩护那个真正的卧底。”

李世群沉默了，对方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无法反驳。他自己也想不通，何易江如果是个卧底，为何会突然离开？又没人怀疑他。

“所以现在目标就集中在五个人身上！”小坂雅司看对方不说话了，继续道：“吴寺堡、余惠民、戴禀行、叶耀祖和余尔齐。”

“这里面很可能有一个卧底！”

武藤勤翻译完，自己又补充一句：“我觉得说不定有两个！”

李世群同丁墨村对视一眼，又都转开头去。

丁墨村暗恨，怎么搞到最后最有问题的5人中，自己的人变成了2个。

接下来讨论后续审讯方案，众人七嘴八舌，有说要刑讯逼供的，有说要四个都枪毙吓唬一下，有说要用家人威胁的。

最后还是李世群出了个主意：“我看就让他们五个相互检举揭发，说出自己不是卧底的理由，以及说出自己的怀疑对象。”

最终审讯小组分成了两组。

李世群、武藤勤、谭闻质、张劲炉一组负责审讯余惠民和余尔齐。

丁墨村、小坂雅司、潘达和吴振敏一组，负责叶耀祖、戴禀行和吴寺堡。

虽然没人明面上提起，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是为了避嫌。

由于丁墨村一组没有武藤勤这样既懂日文又懂华文的人，所以张正清被叫去当审讯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