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起，76号初期调查组4个人就开始忙得焦头烂额。

每天从8点工作到晚上9点，200多个人轮番审查，到1月7日晚，也不过才审查了不到50個人。

小坂雅司和武藤勤联合向土佐汇报，说得改进方法增加人手，于是又从特别专案组抽调了8人过来。

初期调查组4人各带领2人，组成4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进行初步筛选，这样一来进度果然大大加快，到1月10日中午就把200多人全部粗略筛查了一遍。

下午，初期调查组召开了初步筛查总结会议。

“合计220人，筛查220人，确认没问题的112人，大概率没问题的84人，有嫌疑的12人，重大嫌疑者6人。”小坂雅司一脸严肃地做着总结，他不但要领导小组筛查，每天结束后还要负责汇总核对。

他抬头看看丁墨村，又瞅瞅李世群，语气带着一种沉重感，整个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有嫌疑的和重大嫌疑的18人都有至少2次的交叉审核，确认无法排除嫌疑。”

“但是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和时间走访核实这些人的证词，另外大量的电话录音也没有核实过，所以这18人下一步仍有不少工作，但最后应该能大大缩小范围。”

自李世群准备在76号设伏开始，其实就做了准备，让通讯处监听所有往外的通讯，并都进行了录音。

这一点证明了李世群的设伏做了周密安排，而且想把卧底找出来。

如今小坂雅司和武藤勤都不觉得李世群有问题。

李世群和丁墨村都阴沉着脸，根据小坂雅司提出的避嫌原则，两人直属手下都不得由他们负责甄别。

这18人中嫌疑最大的6人分别为：吴寺堡、徐佩文、郭中和、余惠民、戴禀行和叶耀祖。

五人是李世群的心腹，一个是丁墨村的人。

李世群瞥眼丁墨村，心中冷哼一声。

他早就想得清清楚楚，自己这边受怀疑的人太多，这事决不能同丁墨村勾兑，最后各凭手段，看谁能笑到最后。

小坂雅司继续总结甄别情况。

吴寺堡知道苏联人转移的地点，知道埋伏计划，而且每天都会往外打电话。最可疑的是，他手下有个叫何易江的在12月9日晚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人是同吴寺堡和皮石奇一起离开76号的，却并没有回家，特高课之前做过调查，但没有什么结论，也找不到这个人。

这个人有可能是军统卧底，那么他的担保人吴寺堡自然逃不了干系。

徐佩文和郭中和不知道拉斯多奇金转移的事情，但是知道埋伏计划，而且也都有外出记录和往外打电话记录。

余惠民作为情报处长，不仅向几个行动队长打听过吴寺堡、徐佩文和郭中和的去处，曾经让自己的侄子余尔齐找戴禀行打听过拉斯多奇金，余尔齐以送药品的名义找过戴禀行，拐弯抹角地打听。

戴禀行自己说是因为余尔齐才向医务室的郑礼祥（周彬被劫走时已死）打听过，但据余尔齐说，郑礼祥称，之前戴就打听过。这样戴禀行和余尔齐的证词就形成了冲突，这两人必然有一人说了谎。

至于叶耀祖，他在12月9日当晚还视察过施工现场，居然没有发现除了工头外所有工人都被调包了。

另外12名嫌疑人中有7个是警卫大队的，都是当初在审讯病房看守拉斯多奇金的特工，这些人都见到他被押走。

另有2个是当时闹肚子所以没有及时进入高洋楼会场的人，他们看到担架抬走了苏联人，虽然套着头但是身材非常高大，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

还有一个人是当时正门瞭望台上的神枪手，他自己虽然说不知道是谁，但经过调查，他还曾向别人打听，所以被判定有疑点。

还有总务处后勤科副科长余尔齐，同戴禀行的证言相互冲突。最后是那个伪装成拉斯多奇金的白俄。

“真是触目惊心！”小坂雅司极为严肃地盯着丁墨村和李世群，目光冷厉。

“两位组长，之前不是说已经核查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些难道不是问题？”

武藤勤委婉地翻译后，看到两人脸色难看，连忙打圆场：“这种调查，也不可能是两位主任亲自去做，下面的人不得力，瞒着上面，也是常有的事。”

“小坂桑一贯就是这个样子，两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丁墨村勉强笑道：“都是为了工作，说起来我也要负领导责任。”

他强调了自己责任有限后，看眼正在认真听武藤勤翻译的小坂，生怕他听不懂继续道：

“李主任工作能力出众，以前特工总部大事小事基本都是李主任一手抓，我管得少，的确疏忽了些，以后一定改进，帮李主任查遗补缺吧。”

“唉。”李世群心里暗骂一句，叹口气道：“的确是我管理失职，这么多我分管的中层有问题是我的责任，所以才会在上个月提了辞呈，汪主席和轻气大佐百般挽留，世群实在无颜以对。”

他点出了自己已经试图承担责任、但自己有后台的事实后，语气开始转强：“土佐少将安排的全员甄别实在是太及时，眼下76号就像个筛子全身是洞，确实要严查，该处分的处分，该降职的降职。”

他头转向丁墨村，道：“该刑讯的就果断刑讯！您说是吧？丁主任？”

丁墨村心里暗骂，这里面问题最大的难道不是吴寺堡吗？李世群这口气似乎余惠民才是卧底。

他心里开始有些打鼓，不太确定起来：难道余惠民真的是军统的卧底？

武藤勤同小坂叽叽咕咕说了一通，最后对两位主任说道：“两位是调查组组长，还是得听从两位意见，看下一步如何开展工作？”

丁墨村不语，李世群道：“18人全部押入禁闭室，隔离审查，这是工作重点。”

“同时开始按照原先计划，同过关的干部一起组成甄别工作调查组，这样人手充足很多，大家分分工，对18人的外出记录和接触的人进行走访调查。”

“另外也得再催一催通讯处，让他们加班加点审查所有的电话记录。”

“除此之外，还要麻烦两位把这里的情况去向土佐少将汇报一下。”

“丁主任，你觉得呢？”

丁墨村想来想去，已经做好牺牲余惠民的准备，这里面除了余惠民基本都是李世群的人，闻言笑道：“李主任安排的好，就这么办。”

......

小坂打电话给林秀澄，要借调一名懂英语的翻译，林秀澄推荐了刚来上班几天的韦深。

1月11日早上，韦深跟着张正清来到76号，张正清为他同特别专案组的新同事介绍完开始分组，张正清同小坂雅司一组，韦深同武藤勤和小川光秀一组。

一间审讯室的长条桌后，韦深旁边坐着两人。

这两人以前不认识韦深，可韦深见过他们不止一次，都是大井手下的跟踪队员。

武藤勤常穿西装戴礼帽装扮成个坐办公室的公司职员、小川光秀光头带纹身常扮作青皮。

两人都对自己的身材再次表示惊叹，仔细看韦深的眉眼，啧啧称奇。小川光秀开玩笑说刚才见到还以为是血刃呢！

韦深装出听到笑话般哈哈大笑，武藤勤笑着解释说特高课有血刃的画像，真的同村正桑有几分相似。

张正清刚才介绍的时候特意提了两人来自大阪以及在南都的经历，韦深还开玩笑似的展示了烧伤，加上一口大阪口音，立刻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韦深开玩笑道：“下次要是有行动需要伪装成血刃骗人，在下倒是可以帮忙。”

“这倒说不定可行。”武藤勤若有所思道。

他正要说话，门开了。

一个双手被铐住的身材高大的西洋人被押了进来，坐在长条桌对面两米的椅子上，两名日本宪兵站在他背后。

“这人是吴寺堡找来的，来魔都不到半年，只会讲俄语和英语。”武藤勤把资料递给韦深。

“为什么他不找个能讲华语的，魔都可不少这样的白俄。”韦深一边看资料一边奇怪道。

“要找身材和长相都差不多的，所以才找到他。”

资料是日语写的，其中不少汉字，韦深最近一个多月也在苦练日文的阅读和书写，总体来说还是能看懂。

资料显示此人叫季末科夫，26岁，在欧洲出生，父母都是白俄，俄国革命时逃离，半年前到魔都来寻找机会，住在法租界，加入了当地白俄的一个帮派。

这人的主要疑点是进入76号后，曾经半夜偷偷溜出审讯病房，试图进入旁边的情报处办公室。

几人晾了白俄一会，武藤勤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什么时候用严厉语气，什么时候和缓等，另外还交代了一个花招，然后开始询问。

“姓名。”

“季末科夫”

......

武藤勤问完常规问题，突然语气转为严厉道：“你同吴寺堡是什么关系？”

“啪！”韦深狠狠一拍桌子，翻译一遍，然后龇牙咧嘴地手放在腿上不停撸，搞得旁边凶神恶煞般的小川光秀差点破防笑出声。

“我不认识他，他认识我们白俄帮的老大，老大派我来的。”季末科夫耸耸肩道：“这些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为什么要潜入情报处办公室？”

“我想打个电话给阿杰莉娜，我刚同她恋爱。”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电话？”

“我猜的，白天的时候我从窗口看出去那里应该是办公室，办公室多半有电话？而且那是离病房最近的。”

“你认识情报处的人吗？”

白俄摇摇头。

“余处长认识吗？”

白俄继续摇头。

等武藤勤问了一句长句，韦深用英语对他说：“这是废话威胁你的，不用理他。他们都不懂英文，你就按照这个说，我们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季末科夫迷惑道：“你是白俄帮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是老爹派我来的，你得给我说实话，到底谁让你传递情报的？”

老爹是白俄帮老大的绰号。

白俄摇摇头，“没有人，我就是想阿杰莉娜了，我说的是实话。”

审讯完，卫兵将站起来季末科夫押走，

三个人开始收拾东西。韦深将诈季末科夫后对方的回答说了一遍。

“似乎没什么问题。”武藤勤喃喃道。

“干得不错！”他拍着韦深的肩膀笑道，“刚才拍桌子那一下挺有气势的。”

小川光秀也嘿嘿笑着拍一下韦深的后背，“大个子挺有前途的，英语说的还这么好。”

“哪里哪里？都是两位前辈指导的好，肯定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以后还要多指教。”韦深赶紧一通谦虚。

“这个人其实疑点最小。”武藤勤开始同小川光秀讨论。

“他没有打成电话，无论如何泄露消息的另有其人。”

“没错！”小川光秀点头：“不过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得让他以后为我们做事。”

“小川桑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样抓住白俄帮的把柄，以后全都得听我们的。”

武藤勤突然意识到韦深还没走，扭头道：“村正桑，你的任务完成了，这里就一个说英语的嫌犯。”

“哦，我听斋藤说不是缺华语翻译吗？”

武藤勤吃惊道：“难道你也懂华文？”

“懂一点。”韦深笑嘻嘻道：“跟斋藤学的。”

“奥！”两人一起惊叹，“村正君太厉害了，居然同时会说两门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