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特高课只是一个小翻译,位卑职低,如印制假钞这种事情,必然是机密中的机密。按照日本人的特点,由这个专门的“松机关”来负责,自己同他们没有交集,怎么才能得到情报?
“平安,你想什么呢?”沈婉莹枕在他手臂里,幸福的余韵在体内荡漾,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我在想我们的孩子像谁?”韦深转头看着妻子,脸上浮起微笑。
“肯定像你!”沈婉莹用手指在韦深胸膛上画圈,闭上眼脸上带笑。
“要是女孩还是得像你才好。”
“平安......”沈婉莹突然睁开眼,笑容消失了,眼睛升起一团雾气。
“答应我,别离开我。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你,我能否坚持得下去。”
“我答应你。”韦深笑着搂住妻子,“我会永远在你身旁。”
“平安,我想要個孩子。”
“嗯嗯。”韦深轻吻妻子,卧室里又一片旖旎。
.....
第二天。
韦深刚到特高课办公室就打电话给三井,结果高岛说三井出差了,大概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
韦深本想通过三井旁敲侧击打听下,看他是否知道“松机关”魔都的办事机构,现在只能往后等等了。
不过总部也没有规定时限,想必也明白这个任务不那么简单。
院子外马路上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韦深走到窗边朝外望去,居然开来好几辆卡车,宪兵正在院子里集结。
张正清也走了过来,韦深凑到张正清耳边私语。
“估计有什么行动,你知道吗?”
张正清摇摇头,自从小坂上任后,对他不如林秀澄那样器重,对几个翻译一视同仁,他沉默寡言,反而往往没有韦深知道的多。
“那个人是谁?”韦深冲远处一个正在埋头在文案中的中年人努努嘴。
“他是堂本桥,英文翻译,本来特高课有3个英文翻译,12月跑了2个,现在就他一个了,之前好像在公共租界执行什么任务。”
“哦。”韦深认真打量了下这人,有点秃头,其貌不扬,看来这就是自己在特高课唯一竞争对手了,也不知道英文水平咋样?
此时门外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韦深张正清赶紧坐好,过了片刻小坂雅司带着4个人走了进来,叫上张正清、韦深、竹野藤二和堂本桥,然后来到旁边的会议室。
跟着小坂雅司的4个人韦深都认识,小川光秀、久保田一郎、日向龙一,还有一人是在华茂监控康帕尼亚的,那天夜里守在前台时同自己对过眼神,当然自己回档了,对方认不出自己。
“你们四个立即出发,跟随专项调查组的几个小组到发租界执行任务。”小坂对四个翻译道。
“我们要审查12月9日后进入发租界的嫌犯,这些人中很可能有大量的军统和红党分子,另外外国人中说不定也会有可疑的人。”
“一共4个小组,前3个小组调查华人,斋藤、村正、竹野你们三个一人一个组,第4小组调查西洋人,堂本负责。”
“今天估计无法完成搜查和询问,明后天还得继续进行,注意保密。”
“嗨!”四人一起立正领命。
韦深心里咯噔一下,这帮日本人太烦了......会不会查到自己手下?
研究历史的人往往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越是脚踏实地的笨办法,往往越是有效。
他心中暗骂:谁想出这笨办法的?迟早得干掉!
同时脑子里飞快将手下盘了一遍。
柳歌青马二宝俞泽承以及拉斯多奇金都在万国商团,安全没有问题。
12月10日后搬到发租界的有2组队员,温雄孙峰一组,张山贺一强一组,另外周彬周云也在温雄孙峰住处,那处安全屋会不会被查出来?
另外罗易翔3人也都是临时来法租界的。
总部的任务压在身上还没有方向呢,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小坂安排好,又给韦深和张正清介绍那个监控康帕尼亚的特务:“这是山内晋二,他一直在外执行任务,斋藤和村正大概还不认识,他负责第4小组。”
两人同山内相互打了招呼,所有人下楼,院子里已经汇聚了几十个行动队员,见到课长下来,纷纷上车。
车辆驶出特高课,马路上早已停着等候的4辆装满宪兵的卡车和几辆囚车也跟在后面,车队朝发租界驶去。
韦深坐在一辆吉普车里,左边两个行动队员,他被分到2组,组长是小川光秀,现在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抽烟。
“小川中尉,我们是挨家挨户查吗?发国佬能同意吗?”韦深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小川光秀得了武藤勤的嘱咐,对同林中佐走得近的两名翻译另眼相看,对方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于是笑道:
“土佐少将前天已经约谈了发租界当局,对方同意了,昨天已经拿出了可疑住宅名单,我们分到了120多个。”
“奥!”韦深故作惊叹:“那岂不是4个小组要检查500多处地址了?”
小川光秀耐心解释道:“400多个,第4组只有60多处,都是从公共租界跑过去的西洋人。”
“这样啊。”
他心里松了口气,只有400多处,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多。也许查不到自己手下。
旁边的一个队员惊异地看看韦深,又看看脾气一向不太好的小川,既然组长有问必答,他也忍不住问道:
“组长,怎么才跑过去这点人?这个月在公共租界户籍登记好多原先有人的房子突然都空了,足足几千套,按理发租界提供的名单应该有几千个地址才对。”
小川光秀突然变了一副脸,喷出一口烟冷冷训斥道:“也不动动脑子,发租界哪里有那么多空房子?这400多套房子几乎把发租界出租的房屋一扫而空了。”
“必然大部分人逃离了魔都。”
那名队员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韦深放了心,原来查的是12月10日前的空房,而不是之前租好12月10日住过来的人。
他想了想继续好奇问道:“小川桑,为何要三天,今天按照地址,把所有人都抓回来再询问不就行了?”
“发租界当局不同意,他们要维持身体上仅剩的那块遮羞布,发现抗日分子的证据才让我们带走。”小川光秀又换上了一副亲切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韦深心里更是笃定,他也不知道地址列表上会不会有自己的安全屋,但是他的手下表面身份都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根据他的要求,所有人的枪都不得藏在自己居住的房子里,要另找地方藏。
既然不是全部抓走,即便查到应该问题也不大。只要不查到温雄那处安全屋发现周斌周云就行。
车队进入发租界后开始分散行动,第2小组2辆吉普车、1辆运兵车、1辆囚车沿着霞飞路行驶,拐到了善钟路靠边停车,路边早等着十几个租界巡捕。
众人下车,那些巡捕中领头的巡长迎了上来,这是个华人。
“哪位是小川中尉?”
韦深一指小川,“这就是。”
两人握手后开始交谈,手里都拿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地址。
“前12户都在这附近,你们是准备分头查还是一起查?”巡长问小川。
韦深翻译后,小川想了想道:“一家家查,但是这附近的12家先围起来,以免他们听到动静逃走。”
于是小川一番安排,一卡车的40多名宪兵3人一组分头赶往不同地址,小川带着特高课的人和对方十来个巡捕一起来到第一户人家门前,开始敲门。
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开了门,看到一大帮子人,脸色更白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巡长板着脸问:“你叫常淑芬?你男人叫李志?”
“对。”
“你们是12月11日搬到这里的?”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吧。”那女人讷讷道。
“你男人呢?”
“他是船员,出海了。”
“我们奉命搜查你家。”
“啊!”女人急了,“为什么要搜查我们家?”
无人同她废话,小川一把将其推开,命令2名发租界巡捕看住这个女人,八个特高课队员冲进了房子,屋子里传来一个婴儿的哭泣声。
“我的孩子!”女人发疯似地挣脱,跑进屋子抱起孩子,然后叽里呱啦地同搜查人员说话,又被租界巡捕给抓了出来。
韦深没有跟进去,他同情地看着这个女人,心里期盼这一家没啥问题。
不大会儿,小川拎着一包东西走了出来,对韦深道:“这是红丸,一袋300粒,里面有30袋,就是9000粒,这户人家走私烟土,数额巨大,怪不得要逃了过来。”
韦深吃了一惊。他知道红丸其实是鸦片红丸烟,由鸦片烟渣、海洛因、糖精以及色素制成,属于当下魔都已经不太流行的毒品。
眼下在魔都,华中地区的毒品垄断组织——“华中宏济善堂”已经在兴亚院的指导下正式成立,日本人已经全面控制了整个华东华中占领区的鸦片进口、分销和零售,为侵华战争筹集军费,以战养战。
魔都鸦片价格居高不下,许多人铤而走险去港岛进货回来售卖,获取巨额利润。这户人家男主人是海员,自然有这个条件来走私毒品。
韦深翻译一遍,没等巡长说话,女人已高声尖叫起来:“你们日本人难道不贩卖烟土?满大街都是你们的烟土,卖那么贵,大家都吸不起!”
巡长冷冷道:“走私鸦片违反了发租界的法律,你要吃官司了。”
公共租界从1909年开始分阶段禁烟,发租界后来也只能跟上,当然都只是名义上的,发租界的禁烟更流于形式,上上下下一起捞钱,但是对于没有清帮或其他势力背景的鸦片走私打击起来却毫不手软。
韦深看着两个巡捕将女人抓走,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
卖毒品肯定是害人的,但是发租界几千家烟馆和燕子窠又没人管,他们能卖,小民却不能卖。
接下去几户人家也都是卖毒品,韦深帮小川同那个巡长一阵勾兑,日本人也分到了一些毒品,小川很高兴,私下对韦深说他有销售渠道,到时候卖了钱大家一起分。
韦深穿越半年,知道“华中宏济善堂”也成立没几个月,在公共租界贩卖鸦片的有很多日本浪人和曹县人,小川认识一些也很正常。
自从开始体系化贩毒以来,日本人开始超级认真地打击毒品走私,因为这都是日军的军费,怪不得那么多毒品走私犯逃到了发租界。
到第7户人家的时候,租户是个男人,试图从三层阁逃走时被宪兵看到抓了。特高课和巡捕现场审问,一通拳打脚踢后审讯,原来这人以前曾打伤过一个日本人。
到第11户人家的时候,是两个年轻人,韦深一眼就认出是在永川医院算命老道摊子前算命的两人,两人却没有认出韦深,韦深当时带着口罩,而且现在发型和眉形都不一样了。
一通盘问,这两人是南洋公学的学生,一个叫顾明扬,一个叫刘志航,本来在公共租界租房,房子到期了所以转到这里,还出示了在公共租界那处房子的契约,上面到期日期的确是12月14日,小川又盘问了一会没有发现大问题,只是将两人的姓名等信息登记。
“顾明扬?”韦深心道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顾明扬其实就是马二宝发展的编外成员。